“二十年前,家父沙场马革裹尸,家母悲恸忧郁而终,产子于棺中。”
中军帐里,宫澧的声音不缓不急,轻声叙说着自己的故事。
“族叔宫忍本是浪荡江湖客,听说国公府突遭大变赶来寻我。可是他无官无爵,又随性惯了,所以自那时候起,国公府便不再有昔日荣华。”
“在我刚出生的三年里,国公府里的人莫名其妙死了大半。于是民间开始有谣传说是我命硬不详,才克死生父亲母,甚至连奴才都躲不过。”
“一时流言四起,大街小巷,流言蜚语口口相传,国公府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甚至有家奴偷跑,逼得族叔杖毙了一些逃跑的奴才。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命数不详的流言,各种言论反而愈演愈烈。”
“坎天监莫白更因为此事出观面见皇上,说我命数不祥,世所罕见,很有可能会影响大唐气运,使大唐国运衰败,为保国运昌隆,向皇上请旨处死我。”宫澧的声音还是毫无波澜,轻声道,“那年,我三岁。”
君兮的心一颤,眼前仿佛看到了三岁的孩子无助又害怕的眼神,一个三岁的孩子却背上了克父克母的名声,甚至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宫澧继续开口说道,“他们千方百计的想除掉我这个命中之煞,想让我死,但是他们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们忘了我是宫德的儿子,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继承我爹的爵位。荣国公——太宗皇帝御封世袭爵位,没有人可以剥夺,也没有人有资格可以剥夺,除非大唐亡了天下。”
宫澧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所以我在所有人的抗议与谴责中继承了国公爵位,尽管当时我仅仅才三岁。”
宫澧说的轻松,但是君兮能感觉到他语气中透露的疲惫和闪躲,冒着随时丢命的风险胆战心惊的活着,那几百个日夜对他一个孩提来说该有多么黑暗。
然而他的语气却一直很平缓冷淡,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过往。
“全天下的人都指责我,只有宫忍支持我,至少还有一个宫忍支持我。他教我识字,教我习武,给我讲我爹娘的故事。”
“然而在我三岁生辰那日,国公府里突然起了大火。”
宫澧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些许惨淡与凄凉,目光悠悠沧桑,仿佛透过时光看的到那年光景。
因他的生辰又是母亲祭日,所以每年的生辰这天,小宫澧都会在祠堂守上一天,晚上再同叔叔摆上一桌佳肴庆祝。
那日,像往常一样,小宫澧和叔叔吃完了晚宴便早早回房歇息了。
然而刚上了榻,小宫澧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琼楼玉宇飞檐琉瓦在纷飞火舌中化为乌有,明光火焰烧的热烈欢腾,火舌席卷霎时间吞噬了雕梁画栋,火光烧红半边天。
小宫澧醒来时房间已被大火焚了半边,烟气呛得他睁不开眼,他捂着口鼻蜷在榻上,眼前之景重影打着晃儿,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提着桶舀着水的下人跑着往来井口与火海之间。一桶桶冷水浇下,如投石入海,熊熊火势不曾弱了半分。
火光愈烈,困住整个府邸,空气滚烫,焦肉的气味充斥满天,已喘不上气来。
通红殿宇中,一个黑影奔射而出,直冲进大火之中。
房梁烧的通红,滚烫中空,房屋轰然塌下,冲天火光可与日月争辉,府外的人跟着抬水救火,却没见到一个人从火窟里逃出来。
城郊断崖,一身黑灰的人抱着孩子停了下来。宫忍的脸上背上都有大片灼伤,他却不觉,手探在孩子腕间,真气源源不断的输进去。
他怀里,小宫澧软软的靠着,双目紧闭,面色青灰,只勉强吊着一口气。
宫忍把孩子放到地上,毫无迟疑,手中匕首唰的割破了小宫澧的手腕,殷红的血冒了出来。几乎同时,宫忍手中匕首飞转,反手割向自己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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