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却对臣子选择的承位者动了杀意,这让万福大吃一惊,但是见圣人言语见已经有了睡意,便低声应承了下来,退下不提了。
枕珠这些时日跟着元柏住在秦府上,今上的病症时好时坏,太后被囚||禁在长信宫里也是一样不得安稳,她重新进入秦府,反倒是没有多少当年陪着娘子嫁入秦府重温旧梦的感慨,只是一心照顾着秦王,省得秦王知道了些什么后会多心。
元柏这些时日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但是看着枕珠姑姑每日苦恼他吃些什么,也还是会多用几口,相信她的安抚,等待着阿娘派人来接他回宫。
秦侍中府上一贯冷冷清清,所配备的厨子与下人远远不比宫中伺候精细,而秦侍中本来也就是一个不喜欢铺张的人,平日只用素菜,还是回京之初,宫中太后与圣人垂怜,赐了许多补品屯在库房里,因此才不至于叫枕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枕珠也为此抱怨过几回:“秦相公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日青菜白粥的糊弄,娘子要是知道侍中与殿下每日就是这般度日,只怕是要心疼死的。”
她不是不明白秦君宜为家人一直祈福忏悔,但她毕竟是跟着娘子和小主子的人,自然不能看从小养尊处优的秦王也吃这些,常常亲自下厨,看着那些婆子变着花样做菜翻新,让秦王能够舒心一些。
元柏每日还有课业要做,每每和从小带他的枕珠和乳母在书房用过膳,他的老师最近似乎忙得厉害,每日愁眉紧锁,只是见了他的时候才会有几分温和模样,勉励他勤奋好学,但是在功课上的要求却是愈发严苛。
秦君宜看着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心里亲近,可是面上又不能告诉他身世真相,只能尽可能护着他,不叫秦王知道外面的糟心事,不过从秦侍中卧房亮灯时辰来看,元柏也很清楚,老师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了。
他那位霸占了他母亲的皇兄,不知道正月十五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先是母后身边的宁掌事急匆匆回宫料理,而后许多禁卫军将他看管起来,不许多行半步。
一连数月,先帝之子住在朝臣的府上,居然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大约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秦君宜自从替皇帝起草了密诏,心中欢喜无以复加,他不能将这样的喜事告诉一个六岁的孩子,只是恨不得元柏一天长成参天大树,能够安安稳稳坐上皇位。
即便是在最初被皇帝困在道观里时常听见妻子与先帝温存,哪怕再怎么愤恨,他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真能兵不血刃地改朝换代,这叫他热血沸腾,也令他心生恐惧。
萧明稷若是留子杀父,虽说他也不惧,但是终究比不得与音音携手余生,辅助儿子御极,坐稳江山来得更畅意些。
待着那一日龙驭宾天,便是他们夫妻父子团圆,苦尽甘来之时。
然而就在这一日的午后,枕珠还没来得及叫醒困到坐在书案前困到直点头的殿下,关窗户的时候就已经远远望见守在秦王书房外面的禁卫军似乎在陆陆续续撤走,而一个宫中打扮的白面内侍正领了一些人往元柏这处来,慌忙唤醒了殿下。
皇帝身边的内侍情知圣人待郑太后的意思,因此来时十分客气,并没有摆什么御前内侍的谱。
秦王子凭母贵,随来伺候的众人待秦王都十分恭敬,将圣人与郑太后的信物都交由枕珠瞧了才缓缓开口道。
“姑姑看过了应该也能放心,太后之前身体抱恙,数月不曾见到殿下,如今痊愈,圣人欢喜不胜,特地来派奴婢接殿下回宫。”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太后与圣人那些恩怨纠葛,笑着道:“圣人对殿下也一直是寄予厚望,若不是内侍监侍奉圣人脱不开身,只怕是要亲自来接殿下的。”
枕珠是知道皇帝坠楼之事的,她心里对今上的态度存了忌惮,但是她陪着娘子往紫宸殿去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个内侍还算是面熟,她见皇帝身边的内侍真心热络客气,也能稍微消散几分疑虑,看向端坐在书案后的殿下。
宫中的人情就是这样,御前的内侍也照样拜高踩低,大抵是娘子也已经转危为安,与皇帝和平共处的,要不然宫中内侍对秦王的态度也不至于忽然转变。
元柏坐着听皇帝身边的人恭维奉承,这些话从他记事起就没有断过,倒也不值得十分欢喜,但是能见到母亲到底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从这位皇兄御极以后,他同阿娘就一直是聚少离多,而阿娘也没有真心高兴过。
“阿娘这些时日已经好了么?”秦王起身谢了皇帝的恩典,倒也不忙着走:“这些时日本王一直叨扰秦侍中,说来也该向老师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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