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血或有谬误,滴骨法又从何而来?”郑玉磬将孩子揽得紧些,抬眼看向萧明辉,“不知道楚王献上来的是什么骨头,叫圣人这般疑我?”
宁越说前几年有人发现过秦君宜的踪迹,令圣上颇为恼怒,下令一定要捕杀,但是直到去年,郑玉磬依旧会收到来自洛阳的书信,他好端端地做着萧明稷的幕僚。
当然萧明稷或许不会叫他好端端地活着,但郑玉磬以为,秦君宜总还是在人世的。
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尸骨呢?
郑玉磬安抚住正在哭泣的元柏,眼泪只有在心疼他们的人面前才有用,圣上如今已经起了疑心,只会讨厌孩子的啼哭声。
她淡淡道:“若是楚王当真忠君爱国,怎么本宫当日生产的时候不曾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今时今日,反而忽然就有了?”
萧明辉本来以为自己从前被圣上逐出长安就已经十分凄惨了,然而一场叛乱,又将他带入更绝望的境地。
妻子儿女尽无,岳父知道他的行为后恼怒万分,也不肯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谁能想到,他还能意外得到秦君宜的尸骨?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十弟确实有些聪明,相貌也讨圣上的喜欢,但是他母亲做的那些事情却并不周密,圣上起疑心也是正常的。
“贵妃娘娘当日入宫,声称自己是宰相家中远亲,哪怕是入宫不足五月产子,圣人欣喜,儿臣自然不敢置喙。”
萧明辉口中惶恐,但是却不难看出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正要让那些证人进来,却被圣上用桌边的金印掷在了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那金印原本是圣上做给秦王的,比起玉质的更耐摔一些,皇帝弓马上的功夫并没有落下,准头相当好,因此那一下子足以叫人皮开肉绽。
“圣人!”
王惠妃站在一旁惊叫失声,她怨恨却又不敢多说,她清清白白地侍奉圣上,为皇帝生育儿女,结果那没入宫先有孕的贵妃只是被掷了一杯茶在身前,顶多湿了裙裳与鞋履,她与明辉维护皇室血脉,先是被萧明弘撕咬,后来又被圣上打出了伤。
“朕让贵妃说,何时轮到你们开口?”
圣上哪怕怒不可遏,到底还是不忍心见到郑玉磬与元柏狼狈的样子,他抬手半抚了额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你的好儿子是为了什么,你带着他滚回去闭门思过!”
萧明辉并不是什么清白的货色,皇帝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在这些证据面前,那逼人欲疯癫的怒火与恨意叫他也顾不得那些。
她站在那里,柔弱的身躯紧紧将孩子搂在怀里,看向他的时候双眼含泪,这曾经是圣上怎么也想不到的画面。
那如烈火一般的烧灼被她的凄楚稍微冷却了一点点,转瞬却又叫人觉得悲哀。
原来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外人看到她的笑话。
“显德,叫人把……秦王带到外面去,”圣上吩咐的声音带了些沧桑与疲倦,“朕同贵妃有话要说。”
显德应声走到贵妃面前弯腰,温柔地哄道:“殿下,奴婢带您出去好不好?”
萧明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惶恐地看向母亲,手攥着母亲的衣袖,不敢随以前经常笑眯眯带他玩的内侍监出去,生怕出去以后就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元柏听话,去吧,不怕的。”
郑玉磬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俯身勉强握住萧明弘的双肩,她压住心内的酸涩,喑哑却温柔道:“阿娘和耶耶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好了,阿娘给你留了爱吃的菜,可惜都凉了,以后有时间再给你做。”
显德有些不忍心去看秦王殿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其实过了今夜,贵妃与秦王的命都未必会有,圣上这样爱贵妃,或许还有一点可能留着贵妃的性命,但是秦王……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御书房,郑玉磬满脸狼狈,她不知道皇帝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仔细将天子的心绪思虑过了几个来回,只要自己能给出合理的说辞,证明那不是秦君宜的尸骨,或许还有可能。
她俯身行了一个礼,淡淡道:“多谢圣上厚恩,这种时候还记得将元柏挪出去。”
或许元柏方才一个小孩子已经在内殿面对的够多了,但是当父母争执时,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身段去哀求圣上,也可以被他辱骂,但是她不愿意叫元柏看见自己的狼狈不堪。
皇帝对待寻常的儿子很少有过慈爱,如元柏这样被怀疑血统的皇子,他没有第一时间赐死,已经是有几分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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