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一旦上了年岁,总是难免三病四灾的,况又是这样的天气,极是容易染病的。”了尘师太幽幽地叹道。
蓝烟想着西屋里堆积着的木炭,又蓦地想起半月前病死的那位老太妃,不由地道:“上次家里送来的木炭,我那还有好些,不若送些给生病的老太妃们。只是,也不知她们都住在何处,彼此也并无往来,少不得麻烦太妃陪我走一趟。”
两人近来多有来往,彼此亲近了许多,也互道了名姓,言语之间亦随意了一些。
“这样甚好,谈何麻烦,我也几日未见她们正想着前去探病呢。只是,你已送了我一些,这几日又用了些,想来所余也不多,这天还得冷些日子,你又是初到此地如何受得了。”太妃听后不胜欢喜,却又恐她缺了木炭受了冻。
“太妃不必为我忧心,一来我年纪轻到底比老太妃们耐冻些,二来,用完了日后家里还会再送来。”蓝烟不以为意地道。上次已经拒绝过龙君宇给她再送东西了,不过空间里的木炭却是取之不尽的。
太妃为她拂去肩头道旁的树枝上落下的雪末子,道:“如此便好,年轻愈加受不得冻,一旦冻着了便会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故此,你也大意不得,还是要好自保养为是。”
除了木炭,蓝烟还带了点心与两幅医治风寒的药材(这也是自上次龙君宇所带来的物品里找到的),并滴了一滴灵液在里面,望她们能药到病除,早日痊愈。因老太妃在病中,精力不济,两人送了东西,劝慰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待生病的老太妃们皆一一走访送到之后,两人俱有些疲累,便各自回了院子。
过后,蓝烟避过秋荷在廷歆院里的空屋里,躲进空间沉溺于习字练武,琢磨着如何自花瓣里提炼精油,也会与秋荷一起去外面拾柴。
取暖可以用木炭,烧火做饭还得木柴。不说木炭在送出去之后,所余不多,只说用它还烧火也太奢侈了些,且莫及有焰的火快捷。
龙君宇言出必行,果真每隔十日便遣人来取她的所习之字,也顺便带些日常所需给她。念及龙君宇,蓝烟便想着上次离去时说是有北疆的紧急军报,不知是捷报,还是其他。
来的小太监是张福来的徒弟,在蓝烟询问之下,也会就他所知的说给蓝烟听,“近来常有战报送达御前,听说是败多胜少,皇上为之忧心不已,时常在御书房与值班大臣商讨战事直忙到深夜。”
蓝烟闻之,微蹙了眉,又道:“皇上疲累之时,王总管可泡了梅子茶给皇上喝。”
“但请娘娘安心,泡着呢。上次师傅回去后,已向王总管转达了娘娘的嘱咐。见皇上饮过之后,精神果然好转了不少,这几日皇上一旦面有倦色,王总管便会让小太监给皇上呈上一杯梅子茶。”
小太监自马车上卸下一大堆生活所需的物品,带走了蓝烟几日来所练的字,一坛酿
乌梅,以及多汁脆甜的鲜枣。蓝烟也只能给龙君宇带点这些不太打眼的东西,且不能过多,免得被他看出破绽来。
接下来的日子,蓝烟的院子不时有人光顾。
前几日病中受了她馈赠的太妃们,病愈之后三三两两地接伴登门,向她表示感激之情,蓝烟的小院也随之热闹起来了。
为了招待来访的人,于是在屋里升起火盆来,又在榻上的小几上摆上几样糕点与坚果之类的零食(这是上次小太监所带着的物品中找到的)。
围着暖烘烘的炭火,吃着点心与果脯的,饮着口齿留香的热茶,这些曾今宫中的女人天南海北宫闱秘史无所不谈及,往往能这样说上一个上午,或下午。
这些或年老或尚算年轻妇人们在深宫多年,或目见或耳闻,肚子里装满了故事秘闻。如今被流放在此,没有人会再难为她们,甚至没有人会记得她们,故此说起话来也百无禁忌。虽然蓝烟宁愿自己呆着,却也不忍挫伤她们的谈性与热情,不得不听闻了不少宫廷秘闻。
于是她终于得以把先帝时,盛宠多时的莲妃的故事听了个全本。
上次在太后宫中听气愤不已的林妃提过一回,似乎先帝因莲妃误国,龙君宇也因莲妃的盛宠吃过很大的苦头。她在林妃口是祸国殃民的祸水,且把她与莲妃作比。
事实上,这位极为美艳,一颦一笑都能慑人心魂的莲妃,也并未做过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因她极美,远胜后宫里如云般的美女。虽是家里的庶女,但一入宫便极得先帝的欢心,从低等的常在一路升至从二品的妃位,不到一年时间。自然得到总妃嫔的嫉恨,也吃了些亏,但有先帝护着,那些对莲妃不敬的妃子不是降为最末等的更衣,便是入了冷宫,无一有好下场。
此后众人有所收敛,不敢轻易难为于她,莲妃也并未做出任何报复,大家彼此明面上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日。不久莲妃爆出喜讯,怀了龙嗣,先帝龙颜大喜,册封莲妃为莲贵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莲贵妃的父亲因女儿受宠从县令升为知府后,再次升至礼部侍郎,自此一跃成为京官,且前途无可限量。莲妃不负皇恩,诞下了三皇子龙锦业,生得虎头虎脑,聪明活泼,极招人心疼,自出生后便是先帝的掌中宝一般。四皇子龙君宇只小龙锦业三月,长至七八岁与父皇见面不足五次,对于父皇的疼宠要而不得。
尚年幼的他,便嫉恨极得父皇宠爱只大自己三个月的三哥,某天仇恨终于自心里上升至行动,两人在打架时不慎跌进太掖池里,待被人捞起来时,两人几乎没有了呼吸。在太医的一番救治下终于有了呼吸,先帝大怒,龙君宇的母妃赵昭仪被带累降为婕妤,并责令她好好管教龙君宇,若再犯错严惩不贷,最后龙君宇与母妃还被禁足半年。
在被禁足的半年里,龙君宇与她母妃的日子过得甚至不比
这些寺庙中的太妃好多少。一切用度皆断了,宫中的太监宫女也散尽,唯有他母妃的心腹宫女陪着他们过苦日子。当时正是冬日,没有炭火取暖,没有热茶热饭,亦没有人来探望她们,只有满室的严寒与残羹冷炙。冬夜寒气逼人,母子两人紧紧依偎着互相取暖,一起入眠。
龙君宇当天夜里便烧了起来,赵婕妤发觉怀里儿子的身子愈来愈热,忙唤了心腹宫女去请太医,守门的太监却不许她出去,说太医都在三皇子处守着呢。听说三皇子入夜便发起热来,太医正忙着呢,哪有功夫来着里。
赵婕妤只得不停地用冰水为儿子擦着身子额头来降温,并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儿子无恙,或许是龙君宇命不该绝,或许是菩萨听到了这位可怜的母亲的祈祷。待晨曦微明之时,龙君宇的人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身子的热度却是终于降了下来。
蓝烟以为,这些并不一定便是莲妃有意为之,不需要莲妃作什么,一向捧高踩低的宫人们的所作所为,就尽够他们母子受得。真不知道,身为皇子尚且年幼的他是如何度过那半年非人的待遇的。
四皇子龙锦业年幼,又素被呵护备至地养着,身子难免更娇贵些,那样冷的天气里落了水,虽太医悉心救治,却仍落了个不大不小的病根。此后身体极易生病,要好好保养,不得吹了冷风,待成年之后或许可以痊愈。自此,先帝宠莲妃母子更甚,龙锦业偶感风寒,便可以整日整夜地陪在床边,唯恐失去了爱子,连早朝也免了。
在龙君宇十二岁那年冬日,关外匈奴人来犯,气势汹汹地破了关隘,攻入关内,每攻陷一处,便是一番烧杀抢掠,边城居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战报送抵京城,却被搁置起来。只因先帝身在莲贵妃宫中,且已连着免了两日的早朝。这次不是病得龙锦业,而是莲贵妃。因时常担忧与照料病弱的儿子,莲贵妃的身子最终虚弱下来,且郁郁成疾。瞧遍了御医院里的太医,只除了说须释放心怀,安心静养,并无立即治愈的法子。先帝大发了一通脾气,把太医们骂的狗血淋头,最后下旨张榜悬赏,寻民间圣手为贵妃医病。
这边正为莲贵妃的病忙乱着,那边西北节节溃败的战报一封封地被呈到御前,却依旧被搁置在一旁。待先帝被臣子们从贵妃宫里强请出来,看到封封奏报之时,西北的大半版图已然失却,成为匈奴人的地盘。虽派了林大将军领京城附近的驻兵前去增援,也只是勉力与之对峙,且收复了两三座城池,之后双方进入僵持阶段,哪方也再未能进得一步。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至今,匈奴人自关外迁徙一部分人入关居住,且效仿边民过耕种纺织的生活。并用关外的牛羊马匹,牛ru奶酪等这些关外所盛产的物品与内地人互市交易,匈奴人的生活自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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