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兰说:“我找过,他说他在上海,又仗着他老爸是咱们的顶头上司,没说二句就撂线了。”露眉说:“凭啥?”卢兰说:“他说他压根就没同意过给死人搞赞助,谁爱赞助就找谁,他没有心情管这屁档子烂事。”露眉脸色一沉,冷冷说:“你闹了半天,就是又想让故事重演,要我出面找我妹妹?”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卢兰无奈的神色,抹着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终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又说,“唉,陈老板也绝,多次放风说,无论谁当说客都没有用,在批件未拿到之前,他不会再往这个无底洞投一个铜子。”露眉下意识反问:“无底洞?”卢兰耸耸肩膀,说:“这是我形容的,是黑洞吸物。”
“有这么严重吗?”露眉说,“解开中国文明千古奇谜的答案,不多日就能伸手可及。当初他干什么去了?”卢兰说:“是啊,这伙儿屎到了屁眼跟前,他又往肚子里缩了!”露眉眉头上敛,显然是对他这句粗话不满。偏生卢兰叫醒了她:“眉眉,是我说错了什么?”
露眉收回了神,眼睛正好与他一撞,赶紧车头说:“梁总这伙在上海,我看还得找他。”说话间,拨通了梁总的电话,说:“梁总,你好,我是露眉。……外围清理工程快要停工了,原因就是没有资金了。……你在上海活动的情况怎么样?……我知道了,对,好事多磨。……好,再见。”卢兰瞅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上海那边断了线对不?即使有人要赞助又怎么样,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要着眼于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通过我曲线救国,要妹妹吹枕头风。”露眉掏出手机拨弄一阵,听后摇摇头,“电话占线,像开什么国务院电话会议的。……”脸色一变,下意翻腕瞅了瞅手表,心里怕妹妹回去后,对中宇有所行动,暗自说:妹妹你千万别寻傻,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我纵然再对那骗子有着怜悯之意,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卢兰哪知她的心思,说:“算了,公家的事,犯不着动用亲情关系。”露眉被激将了,悻悻又拨弄一番电话,不通。看她一脸愠怒,卢兰说:“公家的事,犯不着生气。来来来——”突然变得像个大姑娘似的,掏出一个手机耳塞,拿过她的手机插在上面,扭捏说,“刚好,你试试。”露眉把耳塞放在耳朵里,却没有看出他的倪端,说:“谢谢你还有这份心!多少钱?”卢兰看着她风度潇洒,竟然红了脸,低下头说:“用不着捞什子钱,你明白这份心就……行。”露眉手脚忙乱扯下耳塞,说:“你……你别误会,你若不收钱,我是不会要的。”就把耳塞扔在他怀里。就在他俩尴尬时,工地下面有人奔了出来,高呼说:“哇,下面有重大发现,请立你们快下来!”露眉霍地车过身,向发掘场的入口处奔去。
003号坑道,有保安守卫着。进出里面的人员,都带着出入证。露眉接过一工作人员递给来的面罩,匆匆戴上,踏进了被射灯照耀得明如白昼的地底世界里,她小心地在坑穴里移动,避过挡路的撑木,步下一道一道的旋梯,层层深进,最后抵达最低的003号坑道。
十多名工作人员挤拥在地下坑道的尽端。一道石门。露眉抹了抹石门泥尘,石门露出了纹理丰富的雕刻:奇异的生物、威狞的神人,密布在石门上。露眉自语:“它们默诉着人类文明的高贵和卑贱、崛起和没落。”一工作人员小心说:“看不懂是什么,比鸡肠子还鸡肠子。”露眉惊叫说:“天!这是楔形字铭文。”跟着低声说,“和石板上的一样。”一工作人员说:“门后是什么东西?高宗皇帝和武则天?”露眉:“不仅仅只有他俩,更要的是,还有好多能改变人类对过往文明视野划时代的发现。”另一工作人员说:“卢工,她说什么,我们听不懂。”卢兰脸一红:“这些……文字,我也看不出了什么来。”另一工作人员:“你不是考古的本科生吗?”卢兰:“我没有学这种文字。她有硕士学位,在西安,再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去破译这些……已随文明快要湮灭了的文字。”另一工作人员说:“包括梁总吗?”
“我也说不上,真的!”卢兰说,“梁总没有系统学习过,只是在实践中摸索出了一些套路,那又是一种风格。”露眉沙哑地对卢兰说:“梁总一回来就立即安排记者招待会,要筹募更多的经费,最好是在上海。”卢兰小心说:“就因为赞助者是在上海?”露眉说:“不仅仅如此,最重要的是,上海是最大的外国金融市场,筹措资金,那是记者招待会最好的地方。”卢兰负责的是实际的工作,自然要比任何人更清醒一点,问道:“应怎样向新闻界发布消息?”露眉急速喘了几口气,几乎是叫起来说:“告诉他们,我们看到了‘高武合墓’的曙光,武则天千年秘情将被揭开。”眼泪从她眼角泻下。
众人顿时愕然。一时间,坑穴里充满了她声音的回响。卢兰却说:“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知道工地像个无援的孤岛,风雨飘摇。看来失败与寂寞永远孪生在一起!”
“不这样说,起码我看到鼓舞!”另一工作人员拿着一个照相机,笑着说,“来,让我为大家拍张照片留念,好寄给我的老婆,让她分享我的幸福。”众人分往两旁,好让他能拍到那通道。一工作人员说:“唉,这事儿既像公事,又像私事,既像一个运动队,又像一个大家子。”
5 老公:他奶奶的,屙了孩子就变了样,没“连续性”了
露眉在电话里一声“他姨夫”,陈怯顿时感到极度不安和急躁。他刚好在西安机场做完安检,正随尾随人们上飞机。想起不动又走出队列,至一边摁手机,然后说:“丝丝,是我。……我在西安上飞机,二个半时辰后你在浦东机场接我。……另外,有关高武合墓的赞助款,一切等我回上海再说。……好,再见!”陈怯走了几步,又拨弄电话,接听说,“喂,是瑶儿?……爸爸也好想你啊!……”陈瑶在线那头说:“爸爸,你现在在哪儿?……又到西安去了,我看你比总书记还要忙。……哦,什么时候回家里啊?……明天,好好,我和妈妈明天上机场接你……今天干什么?我和妈妈正准备逛大街。”
他正欲收线,可电话并没有挂断,里面又响起了赵珍珠的声音:“瑶儿,跟谁在煨电话煲哩?”陈瑶的声音:“除了煨老爸,从小到大,围绕在我身旁的,不是像女人的男人,就是像男人的女人,我还有谁煨哩?哼,多没劲啊,可怜你女儿过了花季雨季,在交往上仍是旱季……”珍珠:“不是还有松松他吗?”陈瑶:“谁认可了,是你是爸爸还是我?”珍珠:“唉,你和松松小时候都长得逗人欢喜,碰在一起后做长辈的拿你们开心,什么对象小女婿没遮没口的叫!这本来是开些玩笑的话,可你们长成人了,他们家却当了真,他爸爸一跟我照面,就亲家亲家的叫,我心里就像吞了苍蝇的,可又推托不了。”陈瑶:“恐怕是你们虚了他家什么?”珍珠:“他家虽说高官厚禄,可咱们也不是吃素的,算得上中国特色的富商大贾,虚他什么?哼,不是咱背后择三捡四议论什么,他老爸武承恩就是当了总理,也脱不了他那副市井之臣的胚子!”陈瑶:“别损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一个是官痞,一个是奸商,大哥莫说二哥!”珍珠:“别当美国人指手划脚!这一切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一条心送你到美国,什么烂事,该与你说再见了!……喂,你爸爸在电话说了什么?”陈瑶:“你这番话灌在我耳朵里,好像临别赠言。你是问爸爸吗?他说他明天回上海。”珍珠:“是吗?他对行程爱撒谎,他说他在西安,说不准这伙功夫就在浦东。”
这可能是那头的电话没有挂好,让他无意里听了一次壁根。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母女俩的这番对话无疑加重了他的心病,而且这心病与心理障碍还不一样,没有地方能医治。他浩叹一声,也不想再听下去了,收好线进了飞机里就闭上了眼,想着要与来接他的露丝见面那份渴望劲儿——不是那种生理上的渴望,一下子叫他给陈瑶的电话给浇淹没了,该死的高武合墓,该死的黄脸婆……
倒记时空,陈怯做了古代的骠汉,被调进出了皇宫,当了皇后的面首。这皇后没有说她叫什么,看起来四、五十岁,人长得徐娘半老,风韵犹在。那皇后叫他学狗爬背,从她后面上,还要他说文言文,现代话她听不懂。他也不言声,将那皇后摁住,后失声大呼曰:“好亲爹,快活杀吾也!且少住片时往来,过急难禁。”他不听,则牝中之津滴滴而下,其声犹数夫行泥淖中。俄而,后两足舒,宽目,闭齿紧,鼻孔息微,神思昏迷。他大惊,即收身,扶皇后起坐,久而方苏。他曰:“陛下何故如此,惊惧微臣,不敢为之。”皇后瞪目视他,遂抱人作娇泣声,曰:“兹复不宜如此粗率,倘若不少息,吾竟而长逝矣,汝则奈何。”他曰:“陛下不耐□,险惊破臣胆,不得毕佳兴也。”后曰:“姑舍是,幸我一身未死,尽令君有受用处。”后枕他之股,以面猥擦下身,曰:“吾年大,思一奇汉子,不意因晋乡荐得子如此之大。相遇虽晚,实我后福,切不可效易之辈,有始无终也。”他曰:“若轻舍陛下,神明共殛之。陛下执生杀之柄,臣若渝今日之言,刀入万死可也。但不知陛下日后何如耳?臣本贱人,不遇陛下,岂知裙带之下有如此美味乎!”后曰:“汝非吾不能容;吾非汝无以乐。常忆吾年十四,侍太宗。太宗肉具中常,吾年幼小,尚觉痛楚不能堪,侍寝半年,尚不知滋味。二十六七时,侍高宗。高宗肉具壮大,但兴发兴尽但由他,吾不得恣意为乐。幸彼晏驾,得怀义和尚,其肉具初不如高宗,入炉之后,渐大渐长,极坚而热,通夜不休。沈怀谬亦壮大,舍命陪吾,连泄不已,以至得病。今昌宗、易之兄弟,两美丽少年。易之肉具颇大,昌宗长至六七寸,亦足供吾快乐,而一泄后,再不肯举,甚至中痿,吾甚恨之。此数人肉具皆及人间之选,然不如吾如意君远矣。自今以后,不必尽根没脑,但入其半亦足矣。”
飞机在跑道上骤停,他被撞在前面座背上醒了过来,原来他是在做梦。他收回身子,感觉腿根处一团冰凉。他难为情看了四周,见人们并没有注意他,思绪又回想刚才的这个梦上面。这个梦做了好多年了,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一夜之间就能令人做富翁的年代,人民币发疯了的长,陈怯胡天乱地赚钱,他的业余生活,迷上了一本《如意君传》,那是台湾人林阿岩偷着送给他的,还说是大陆违禁的书籍。他从来只爱赚钱,说,我不读书不看报,对政治更不感冒。阿岩人说,那书不是政治,是带色彩的。他接下了,看得胡天乱地的。也就是这伙儿起,也不知是读书多了还是怎么的,他一打顿就特爱困,想落枕睡觉,一挨枕头就做与武则天在一起的梦。第一次和第二次相隔仅差三天,再就是第三次,第四次,一模一样的梦境,在梦境中,他的遭遇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他心有余悸了,马虎不得。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旁敲侧击问在他店里打工的东方露丝,怀义和尚是哪个年代的和尚。那时露丝还不是他的人,在他西安丝绸之路古董店打工。她稍一思忖,红了脸说,是唐朝的人,武则天的面首。他说,面首?用面粉做成猪脚,再泡沫羊肉?她把头扭向一旁,说,不是那玩艺,就是……现代的男妓,也叫鸭儿。他才懂了,听那个皇后就是武则天,心里吃了苍蝇的,讪讪问:啊,是那挂斗粟而不垂的驴种!喂,听说,那淫婆到了七、八十岁,还养了一个……驴种的?她车转身,直打量他,说:是有一人,据《如意君传》说,武则天的晚年,是有一个面首,姓薛,名敖曹,年近三十,才貌兼全,洛阳城中有一美少年,称得上……驴种。只是,你今儿个怎么啦,古董店的老板真摊上古董了?他没有回答她,拉起她的双手,说,你见过真有《如意君传》这本书吗?她又红了脸,甩开他的手,啐道:干什么你?!这本书的确有,是闲娱情传,有的说是明代徐昌龄著,有的说是民国植字著,书名不一样,名《黑白郎君》。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见着,说不上,我知道的这一些,是我偷偷听我爷爷给人说故事才知道的。他拉长腔“啊”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可他心里一直搁着的。到后来露丝做了他的二奶,当看到王军霞得了奥运会金牌,举着五星红旗绕场一周,他说,老马真行,推出了一名真正的世界长跑女皇!只是她却生得很瘦小,甚至很不起眼。露丝说,你看不起是不是?人家吃补药,还有精神世界。他错愕:是吗?她说,我听人说的,老马既不懂美国的生物力学工程,也不会用电脑选择最佳训练模式,他靠着中国特色的土法上马,才供制造了士得掉渣儿的精神食粮。他懵懵懂说,精神粮食,毛泽东思想?她说,不,是封建迷信。他说,怎么会呢?她就给他说了一个老马的梦,说得他从此对梦不可低估,以至后来听说要开发“高武合墓”,他第一个做了赞助人,而且是唯一的。为这件事,他妻子赵珍珠骂他拿弯扁担吹火筒,一窍(翘)二(而)不通,神经病!并逼他说出为什么要赞助的原因。要知道原因,他说得出口?为了一个梦花钱投资,叫人笑话。他只好暧昧说,玩古董的人,不应该为中国的尊宝做些善事?妻嘴巴翘得老高:屁,你有那德行?他没有抨击她,心里说,人家能成为民族英雄,也是从梦做起的,而且有书为证:
那是年轻的马俊仁在辽宁军区独立二师当公安兵的时候,深夜,窗外的天宇像是被蒙上了一块灰黑色的布,捂得人透不过气来。马俊仁猛然从梦中惊醒,他一头一脸冷汗淋漓,瞪大了双眼,思绪弥漫纷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一只漂亮的梅花鹿在前面飞快地奔跑,马俊仁在后面拼命追,想抓住它,可中间总有那么一段距离。鹿越跑越远,马俊仁穷追不舍,最后被逼到了悬崖上,马俊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想用手拦住它,可它一纵身,坠下去!——看看表,时间有整有零,1966年4月29日凌晨l点22分——万万没想到,次日一早,老马在军营便接到了“家有急事盼速归”的电报。老马请了假急赴鞍山返家。到了村口,碰上一位老汉,老汉告诉他,他母亲已坠井而逝。死的时间正是马俊在部队梦见梅花鹿坠崖的那一刻。而母亲的死正是因为日夜想念远在部队的这个小住子,生生给想的。她每天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等啊等啊,日日夜夜,不见儿子归来,老人的神经再也经受不住等待的煎熬,终于疯了,那天夜里,处在幻觉中的母亲坠下井去……这便是关于梅花鹿大仙的最早版本。此后身为大仙的母亲便一直保佑着她的小仁儿。
马家军成功后,这样的报道很多,大同小异,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不辨真伪。古老的神话,美丽的传说,总是有口皆碑这么传下来的。神灵更是人来造,造出来好为现实服务。唯物主义哲人说过:属于神的本质不是别的,正就是属于人的本质。“宗教只是幻想的太阳,当人们还没有开始围绕自身旋转之前,它总是围绕着人而旋转。”还说:“把神学问题化为世俗问题”来研究,业已成为探讨宗教生灭的一个首要环节了。
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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