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踏着欣喜而急切的步伐匆匆离开之后,魏怀恩擦了擦自己眼眶中的眼泪,沉默着把桌案旁侧的烛台一盏一盏吹灭,直到只留下了床榻周围的几盏灯。
冬日的烛台也是保持室内温暖的方式,为了防火,需要把琉璃灯罩旋开才能熄灭。
魏怀恩心绪不稳,需要在这样麻木机械的动作中平复自己,才能重新抽离出那些无用的情绪,仔细思考这些心烦意乱是为了什么。
十五岁的魏怀恩只要认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会放任自己沉溺在相处的时光中。
但是今时不比往日,一位摄政的公主哪里有能够肆意宣泄自己情感的时候。
她就像所有肮脏的政治家一样,即使在这种极少的,可以付出真心的情况中,也要算计着得失,算计着要如何表现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就比如她很是厌恶萧齐对其他男子的妒意,尤其是这种妒意已经让他开始把她的手下排挤出她的视线。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近身安危全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这与情爱无关,而是纯然出于内心的不信任。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她渴望与萧齐的亲近,思念是无法被理性湮灭的,没有他的日日夜夜,她都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绷紧的弦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所以她自私地略过了和萧齐讲明他不该妒忌的话题,只从他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温暖。
就像对待所有追随她,又入不了她眼的朝臣一样,只关心对她有用的部分,而对于其他问题视而不见。
她这样尊贵,拥趸岂止萧齐一人。
也许她的依恋与爱意比起十五岁的青涩厚重了不少,但她拥有的东西也更多,与权力共生的灵魂无可避免地变得冷漠无情,看人总要利害两分,再也不可能看见完整的人。
萧齐还不能发现这一切,不只是因为她的变化掩藏在冰山之下难以察觉,而是因为过久的两地分离让萧齐只想要重新挤进她的世界。
被迫分离的宠物,与主人重逢之后只知道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去讨巧卖乖,妄图把这段分离彻底抹平,哪里还能分出心思去察觉主人与以往一般无二的爱抚之后,是一双冰冷算计的眼睛。
魏怀恩靠在床榻的迎枕上闭目养神,想着在皇姐嘉福公主的宴会上所见。
魏怀宁在两年前嫁予了辅国公长孙赵兴德,却一直夫妻不睦。赵兴德风流成性,本就跋扈的皇姐甚至连面子都不屑维持,时不时便要举办游园宴饮,与乐师伶人消遣解闷。
她们本该是敌人的,无论是因为魏怀宁的生母,如今的皇后押宝端王,还是因为她曾经差点就杀了萧齐。
但走出宫墙后,却恍然发现那些龃龉只不过是因为目光短浅,或者是被毫无意义的亲情立场裹挟,以至于连自己的命运都献祭给其他人作为筹码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争斗是多么无稽。
魏怀恩代替不了萧齐原谅她,只是她同情被牺牲出来联姻的魏怀宁。
魏怀宁常拉着她的手说着羡慕她的话,都是离经叛道的女子,似乎天然就应该彼此理解。
“这男人啊,容貌不算重要,看得过去就行,要紧的是身上的筋骨和……”
说这话的时候,魏怀宁已经醉了的媚眼里漾出一层笑意。
“忘了,小妹妹还不知道这事的有趣呢。”
那时候魏怀恩也半醉半醒,揪着话头问道:
“什么事?可是男女情事?皇姐直说便是。”
魏怀宁撇撇嘴,可惜地摆手。
“我同你有什么好说的,谁不知道你宠幸那个阉人。”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凑过来趴在魏怀恩的肩上小声说:
“唉,不过阉人也没什么所谓,只要这里和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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