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萧齐,这封信送到钦天监监正府上。还有这封,交给水镜,让她想办法送去将军府。”
魏怀恩自那日之后就忙了起来,整日整日把自己埋在书案纸堆里,谁来了都说不上几句话。
有时候萧齐看不过她眼底的血丝劝上几句,却被她扫过来的眼风慑住,只能咽下话头默默帮她把灯火挑亮。
他能感觉到,魏怀恩留在山上的时间不多了。
他品尝过权力的滋味,所以也不能说不期盼重回京城做回威风凛凛的副司使的那一天。但他更明白的是,魏怀恩永远都不会像他一样,甘愿为了一点情爱的甜头就停下脚步。
她会萎靡,会郁郁,但依然会振作,也永远不会为他停留。
谁让他从一开始就没资格。他能做的,除了顺从,就是献祭。
他站在她被灯烛投下的影子里,一件一件记好她吩咐的事情,试图从这些星星点点的人物中串联出一个她真正信赖的关系网。
可是几天下来,他还是毫无头绪,因为魏怀恩不只在给人下达命令,还在把自己的谋划透露给另一批人。
他不在朝堂之上,看不到她埋下的线头会引爆怎样的事件,除了魏怀恩透露的登极为帝的计划,他甚至连她的下一步都不知道是什么,又要怎么走。
“嗯……”
她突然发出犹豫的声音,这倒是不寻常,早就习惯她干脆利落地把命令和信件一起扔过来的萧齐歪了歪脑袋,看见她拿着一封装填好信件却还没有在封面上写人名的信封皱眉。
“主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大着胆子显示自己的存在。
魏怀恩没看他,这本来也不是问萧齐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叹了口气,提笔蘸墨,在信封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陆鸣”。
“你把这封……”
萧齐快要接过信封的时候,魏怀恩突然改变主意抽回了手。
“明日是不是中秋了?”她问。
“是。”
萧齐垂手重新站好,也没有退后,就这么得寸进尺地站在桌边。
“明天下午,你跟我一起下山。”
魏怀恩把那封写着“陆鸣”名字的信封放在一边,掐了掐眉心,似乎很不舒心。
萧齐应声,给她添了杯茶。眼看着她左手边看完的纸堆有些乱,便想整理一下。可他才要上手,魏怀恩的火气就有点憋不住:
“不用整理了,下去吧。”
她这一咄,让萧齐手足无措地赶紧退了出去,快走出院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顺了拐。但是他实在不明白魏怀恩今晚是哪里不舒服,难道是嫌他总在她身边晃吗?
想不明白,可是萧齐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甚至不如水镜有用。水镜从小就跟在魏怀恩身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多得多。
虽然现在他心里的失落和妒忌并无根据,但被魏怀恩赶出来的难受让他像挨了训的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去找水镜交待主子的吩咐。
然后又悄悄回到小院里,躲在窗边侧耳听她不时的叹气和搁笔声。
难道是因为那个陆鸣吗?他是谁?萧齐想破了脑袋,把朝中姓陆的人家过了个遍,连几家有姓陆的仆从都想了,还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很不喜欢这种帮不上忙,甚至连插话都做不到的挫败。
厉空的那番话忽然在耳边响起,他望向魏怀恩投在窗上的影子,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嘴唇。
那时候厉空让脚腕上锁着金链的孟三小姐退了出去,然后端起她亲手泡的茶,和面露不赞同的萧齐说:
“萧总管在想什么?咱们之间就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知道我哪怕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还是配不上她,但是无所谓,至少我能把她锁在身边。”
“要是你能一辈子留在山上,就好了。”
萧齐不敢做出和厉空一样丧心病狂的事,他只能祈求魏怀恩留在皇恩寺中的时间再长久一些,他很怕自己跟不上她的脚步,有一天被她彻底遗忘在脑后。
京城。
一只鸽子在夜色中落在了将军府,宁瑜隔着老远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魏怀恩常用的信筒,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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