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龇牙咧嘴地想要说话,他已经抱起了我,我忙挣扎,“陛下,臣没事,放臣下来,臣自己能走!”
他看了我一眼,不顾我的挣扎,强把我抱回了凉亭。湛锋的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眼睛拼命地眨了眨,似乎觉得自己眼花。“湛锋!”姜卓叫他,他只顾揉眼睛,没听见。
“湛锋!”姜卓又叫了一声。
“是!”湛锋挺身站好,支支吾吾地开口,“王,这样不好……毕大人他……她……恩……”他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姜卓微皱起眉头,打断他,“去叫太医来。”
我在姜卓的怀里拼命冲湛锋使眼色,他这一走,就又变成了我跟姜卓独处,还是这么暧昧的姿势,不出事就奇怪了!他迟疑着不走,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姜卓一看他,他就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愚忠!这叫有王性没人性!
晚风一阵阵地吹进凉亭,姜卓身上的酒气浓重了起来。我竭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就算给侍从们看见,王跟臣子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王……”我又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他终于把我放坐在石凳上,退开一点距离,俯身察看我的脖子。
我的耳根因为他的靠近而迅速地红透,不禁缩了缩脖子,嗫嚅着,“臣没事……”
“上次在寝殿,孤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伸手轻揉着我的脖子,忽然开口问道。我的脊背僵直,眼睫甚至能碰到他的侧脸。
“那时,孤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孤从未有过。但孤再也不会那样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稍稍地放下心来。他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舒服得我直想睡过去。只是被他碰触的地方,烫得惊人,不知道这灼人的温度来自于他还是我。
迷糊之中,我听见他似乎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幼时阿七总是这样帮孤治落枕,孤总会舒服地睡过去,阿七第一次抱起孤的时候,孤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声音轻柔得像歌谣,我几乎已经摸到了梦境,不禁低语,“你说的那个阿七是谁啊……”
他敛袍在我的面前蹲下来,深深地凝望着我,月光在他的脸上铺展开一片柔和,我的睡意立时全无。
“你也许知道孤很喜欢你,却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你的身上,不仅仅是有泥鳅和石头的影子,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曾握着孤的手教孤写字,他写得一手好字,才华横溢,他曾拍着孤的头说,有一天要站在最高的山巅,俯瞰群山,想要那种畅快,就要不畏艰难。他也曾抱着孤教孤骑马,说成双成对的马儿,不要把他们分开,它们也有爱,而且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真正的男子汉也应该这样。他走的时候叫孤不要哭,他说所有关心和疼爱孤的人都希望孤快乐,他还说他很幸福,他的人生因为一个女人完整了。他死的时候孤跪在他的面前,他握着孤的手要孤承诺当个好君王,他说,即使他不在了,也一定会把那个能带给孤幸福的人送到孤的身旁。他是孤这一生最敬最重的人,他长孤十五岁,孤唤他阿七。”
我被他的话震撼。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第一次充满景仰地提起一个人,第一次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哀伤。他仿佛不是一个王,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光,我的情绪随着他波动,随着他心伤,眼眶渐渐地红透。他就像被孤零零地扔在旷野上的孩子,温暖于他,遥远而又无望。
“无冶县太危险,不要去。”他伸手轻抚着我的后脑勺,“孤再经不起失去。”
“王……”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臣……”
“孤没把你当成臣子,孤一直视你为朋友,伙伴,就像泥鳅和石头一样。就像你说的,孤这一生能被自己掌握的爱太少,孤其实亦很任性,得到了就不想失去。孤曾说过,要给你提供一个机会,就不会折断你的翅膀,在孤的身边,你亦可以飞翔。”
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霸道的内容,倒着实让我惊讶。要争取的话,也在他的凝望中,如水般流去。他身上的酒味仿佛变成了迷醉的芳香,一点点地卸我的心防。以后若再有人说君王是孤家寡人,我一定会反驳,其实只要他们想,收服人心的方式,总有千万。
上了年纪的太医被湛锋连拉带拽地拖来,湛锋似乎很气恼年迈的太医磨磨蹭蹭的走路方式,大老远就听到他的催促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姜卓也起身看向亭外,背影豪迈苍劲,复又成王。
老太医很慈祥,和蔼地问询,并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而湛锋生怕他“检查”出什么,总是站在一旁,一双眼死盯着太医的动作。我在心里偷笑,太医狐疑地看了看他,终于忍不住,“大人,您把月光遮住了。”
湛锋仍旧不动,固执地站着。
“湛锋。”姜卓叫了他一声,果然是只听王命的耳朵,湛锋立刻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确定没什么大碍以后,老太医向姜卓回禀,姜卓点了点头,就让老太医回去了。我刚要起身告退,却看到姜瑾瑜表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父王,无冶县,被匪盗占领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酷小牛 。coolxn。) 的题目想好了,叫,“为有光明”,稍后就会更了。看到大人们这么热情,偶不敢偷懒了……
我是不是该得意一下,倒姜派好像有缓和的趋势啊,哇卡卡卡卡……(笑声传到了九霄云外,惹得倒姜派一脸嫌弃。)
话说,这无冶县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呢?
阿宝:这个可以去。
老姜:不能去!
烟:下一章(酷小牛 。coolxn。) 再说……
众人拍翻!
为有光明
逐日宫已经很久没有通宵掌灯了,言默重添了一次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左右的檀木椅,第一次被坐得满满当当。我抬眼看姜卓,他的疲累已经掩藏不住,自他在位,这样大的动乱,还未曾有过。
童百溪虽然处在太师的高位,但多半已不参与政事,是以这样的场合,并没有他在场。姜瑾瑜未满十六岁,不能直接参与朝政,所以他只能等在宫外。
湛虏依然俊雅地笑着,他腰间古朴的剑也如他的人一样平和温润,并没有旁的武将那种戾气。陆弘熠扑闪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这个人的秉性素来千变万化,我已经懒得理他。五部卿和御史台众官大都沉吟不语,有人会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似乎不甚明白,这种高官会议,为什么我这种四阶小官会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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