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账房主事跪下,后面的司计们哪里还敢坐着,当即也跟着“呼啦啦”跪到了地上。
萧棠稳坐正堂,神色漠然地端起手边冷掉的茶水。
她越是不动声色,主事越是心惊胆颤。
额头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一滴滴砸在眼前的地面上,不过几瞬的时间,便湿染了一片。
萧棠冷不丁地落了茶盖,主事听着那细微的声音,肉跳心惊,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眼前飞来几个账本,正正砸在主事面前。
萧棠声音淬着冷意,面无表情地瞧着他道:“太子从夏阳前往漠西,一年近半的时间都住在边城帐中,不过月余才归府几日,生活也素来简朴勤俭,可这账上米炭鱼羊酒却日日不缺,月出便要四十贯。”
她的目光在殿内跪着的一众人上划过,冷声道:“所以,这些东西究竟是入了谁的肚,进了谁的囊!”
这声厉喝吓得众人骨寒毛竖,齐齐压低了头,不敢做声。
那主事被账本砸了手,也不敢挪开,跪在地上汗流浃背,身子也跟着微微打颤,咬着牙不敢说话。
太子刚至漠西时年纪尚幼,边城战事紧张,一直困在城边军帐鲜少归府,府中诸事开支皆暂时搁置,无人打理。
直到后来魏恭从夏阳调到漠西,开始打起这上面的主意,于是把他从下面提拔上来。
前两年他们也缩手缩脚,不敢太放肆,但是时间久了,太子无暇对账,又有魏恭在上面罩着,他们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这些年他们也在里面捞了不少油水。
“都哑巴了?”萧棠厉声道。
主事吞咽着口水,惴惴开口道:“这……这些都是礼制规矩,太子殿下忙于战事,未曾下令裁减,小的……小的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萧棠嘴角勾出一抹冷嘲,沉声道:“管集。”
门口走近一个虎体狼腰的亲卫,抬手向萧棠行礼道:“属下在!”
他声音又浑又重,如同炸地惊雷在殿内回荡,主事听在耳里登时一抖,战战兢兢地不敢动作。
萧棠冷眼瞧着主事,道:“府内的主事耳目闭塞,不知这漠西的粮米面茶的价格,你来告诉他。”
管集是萧澜拨给萧棠的暗卫队正,这段日子受萧棠差令,在漠西境内听记柴米油盐的浮动价格,闻声大步上前,走到了主事身边。
他瞧着主事道:“主事听好了。”
主事缩在地上,连连点头。
“武庆十五年,白面上等一斗四十七文,羊肉上等一斤九十文,青菜上等一两十文……武庆十六年白面降至一斗四十二文,羊肉降至一斤八十二文,青菜降至一两八文……至武庆二十二年白面降至一斗三十八文,羊肉……”
萧家暗卫里群英荟萃,都是萧家几代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不乏有些奇能异技之人。
而管集便是记忆了得,所听所看的人和事过目不忘,记些物价更是不在话下,上到米面,下到酒水记得分毫不差,中途也不曾打过磕绊。
主事听得怛然失色,两只胳膊如同飘摇的秸秆,万分艰难地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管集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肃重的沉凝。
萧棠轻叩桌面的手指缓缓停下,垂眼瞧着主事,道:“听清了?”
主事声音恍若游丝,道:“听……听清了……”
萧棠半敛着眼眸道:“那主事的看看眼前的账本,瞧瞧上面记得是多少?念与本宫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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