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瞧见顾熙然从外头走了进来,黯然神伤的眸光忽然亮了一亮,急着要撑起身来,但随即听见幼子兴奋的唤了一声:“二哥”
他立刻醒起这是自个次子,不是已逝长子,心头一酸,那老泪就差点纵流下来,慌得他身旁服侍的那几名姬妾一叠声的劝着:“老爷节哀,要保重自个身子”
顾熙然和舒欢被紧急传唤回来,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等着他们料理,而是家中办丧,合府人都需齐聚,何况顾熙然往日露出的那一副病态,也着实没人指望他能干点什么,因此等他们请过安,表过哀后,顾达就越看顾熙然越觉不顺眼。
心情败坏之极时,他竟然生出一种很荒诞的念头,纳闷自己这长年病弱的次子怎么直到如今还安然活着,要是能替他最疼爱的长子去死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心头一闪,他就恍然惊觉到自己此念的恶毒,不禁有点愧赧起来,但愈发不想看见顾熙然了,脱口就斥道:“你还知道要回来奔丧?去去去,趁早离了这里,回你那屋养病去吧”
这是没事找茬,极扫人尊严和脸面的话,连老太君都有些不满的扫了顾达一眼,但见他因顾熙天的离逝,已悲痛到一病不起,也不忍再说他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态尽露的道一声:“你先去歇着吧,回头守灵入棺出殡,还有得辛苦。”
顾熙神色淡然,答了声“是”,就领着舒欢一路出去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很奇怪的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很奇怪的事
出了松鹤堂,舒欢与顾熙然对望一眼,瞧见彼此都有些微微红肿的眼睛,和一宿未睡,疲惫而憔悴的面容,不觉都露出了点无奈的苦笑来。
顾达的话,对他们来说其实无关痛痒,毕竟只是见过一两回的陌生人,他说什么,他们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他们在顾家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适应了这么些日子,早就习惯了,不过顾家供着他们吃穿用度,对他们到底算是有恩的,方氏平素对他们也算好,因此尽管没有揽事的心,对于顾熙天的丧事,他们也没有彻底袖手旁观的想法。
只是他们帮不上大忙,小忙帮帮还将就。
舒欢就唤了美景去请纪丹青,又让云姨娘将上回老太君送她的那些珍贵补品,挑些合适的往方氏那边送去。
分派完毕,两人正打算在园内走两步散散心,松泛一下坐乏了马车的身子骨,然后回去闭门补觉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唤着追了上来。
舒欢回头一看,不出所料,除了顾熙和没有旁人了。
顾熙和一追上来就喘着气道:“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
“闷?”顾熙然瞟了他一眼:“大哥去世,你半点都不伤心吗?”
“别逗了要是你去世我才伤心呢,大哥他同我们又不亲,我最多有点难过……”话到一半,顾熙和瞧见顾熙然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连忙转口道:“我不是存心咒你啊,你当我放屁好了”
顾熙然沉默不语。
“难道你很伤心?”顾熙和纳闷的挠挠头,忽然恍然道:“也对,你俩是一个娘生的嘛那……你还是当我在放屁吧其实我也挺难过的,他到底是我大哥,中秋那晚还在一块吃饭,他还分了半个月饼给我,劝我别总是捉弄那些老夫子,要好好念书,虽然听着有点烦人,我还冲他扮了个鬼脸跑了,但现下想起来……”
他忽然顿住嘴不再往下说,只是扭过脸去抽了抽鼻子,半晌才道:“早知道会这样,那天我就耐心点听他把话说完了。”
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顾熙然闻言默默,原本想说的话再也没说出口,只是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就让他继续这样真性情的生活下去好了,所有的悲伤难过和欢喜快乐都是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不要学他,不要学这顾家大多数人,明明不是很伤心很难过,还不得不戴上虚假的面具,来避免各种麻烦和闲话。
舒欢也是心有所感,但多少还替顾熙和高兴,起码在长辈的宠溺之下,他还能再继续过几年纯真率性的生活,不用像她这样,离了原来的世界,离了宠爱自己的亲人,吃了几次亏之后,渐渐的变得像只刺猬,一遇事情就浑身戒备。
如果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她其实宁愿永远不要长大,继续享受那份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快乐。
“喂,你们干什么都不说话?”顾熙和的难过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他同顾熙天真的不太亲,内心里对顾达宠爱他而总教训自己这件事非常不满,外带林氏也经常抱怨,使得他对这名过世的兄长,有一种隐约的妒忌和敌视。
“在想事情。”顾熙然看看他,忽然随口问了一句:“大哥昨日出门时骑的是什么马?”
顾熙和挠了挠头:“他还能骑什么马,不就是他自己养的那匹绝影吗?说起来还真可惜,我想骑那马很久了,可是今后再没机会了。听说大哥坠马后,那绝影也倒地不起,本来也许还有救的,但老爷立刻就叫人将它杀了,大概是恨它害死了大哥吧”
想是憋了好些天没人说话,他有些停不了口,顾熙然还在沉吟,他又接着道:“有件事很奇怪。”
舒欢正纳闷顾熙然为什么要问马的事情,听见这话就随口道:“什么事?”
顾熙和拧着眉道:“绝影的性子挺温和的,大哥养它的时候还经常让人在旁敲锣放炮,就算有人突然在它耳边嘶吼大叫,它也不会受惊脱缰,因此我听说大哥是因绝影受惊而坠马身亡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找了在场的小厮来问,他指天发誓的说绝影突然失控狂奔起来之前,压根就没有人惊吓它,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那我想着就更奇怪了。”
这事听起来有点意思,舒欢连忙追问道:“其他人没发现这奇怪之处吗?”
“不知道啊。”顾熙和摇头道:“反正老爷不喜欢养马,出门也是坐车,再说大哥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吧,他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些?剩下的就是跟着出门的帐房先生和小厮了,但没听他们提起过这奇怪之处。”
被他这么一说,这件原本看着像意外的事件里,忽然透出了点神秘气息。
舒欢和顾熙然对望一眼,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顾熙然问道:“这事你有没有对旁人说过?”
“没有。”顾熙和没好气道:“这不是你问才想起了么,我能对谁说去啊,整个府里都在忙大哥的丧事,人人一张哭得死去活来的臭脸,就连我哭不出来,还被老太君责备了一顿,教老爷骂了好几回,再提起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岂不是找打?”
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找不出这马受惊的原因,或者其中有人为因素,那顾熙天坠马就不是意外,这条线索就很重要,不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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