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窗外一瞥。kenkanshu黑如墨染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一轮皓月悬于正中,几乎算得上是满月了。
双手在被衾下面仍旧冻得冰凉,横竖也无法入眠,颜钧索性着了外袍,随手拿过佩剑,步上城楼。
月色格外皎洁。颜钧从不知道,原来这高大冷硬的潼关粗糙的石制地面上也能流动着如此温柔的月华。水一般的质感在战靴四周流动,颜钧拾级而上,却发现城楼西侧已然有人了。
皇甫端华独坐在那粗糙的地面上,背靠城楼的石头堞雉。他着一袭颜钧从未见过的黑衣,在月色下显得沉郁不堪。颜钧想了想,走上前去,却立刻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
“受了伤还喝酒,你是不是疯了?”
端华闻言抬起脸,也不答话,只是从身边又拿起一只酒盏,倒了一盏酒递过去。
“还有两只杯子?”颜钧也不推辞,顺手接了,打趣道,“看来你是等着人陪你来喝酒的?——还是专门等我的?”
端华微微一笑,举起杯子啜了一口酒。“少自作多情了罢!”他也不和颜钧见外,如是反驳回去。颜钧看着他那个笑容,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想起来了,李琅琊那日离去时,脸上惯常的清冷而微妙的笑容,和此时的笑靥居然是如此相似。颜钧很诧异地觉察,这两个看上去天差地别性子的人,居然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辙。他靠着堞雉坐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四周酒香氤氲,月色浮动。
“……你和世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身侧人举着酒盏的手明显一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蔓延开来,许久之后那红发的年轻人才幽幽开口。
“国家危难,战事吃紧,前线状况又如此复杂,……颜兄,矛盾在所难免。”
“我不是说这个。”颜钧道,“你明白我说什么。你和世子,问题怕是不仅仅关于战事罢?”
“朋友反目,你想必也见过罢?”端华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况且,我还没到和他反目的程度呢?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颜钧沉默了片刻。寒风呜呜地吹过去,城墙上插着的浸过油脂的火把不断跃动。“我——你知道,我对世子没什么交情。但是舍妹与世子定了亲。我多少想知道些情况。”
端华侧过头,看了看他。“世子么?很不错的一个人。”他简单道。
“如此就怪了。”颜钧把酒杯放到地上,双手抱膝,目光灼灼。“皇甫老弟,你可别怪我不信你,你数日前还道他是无耻小人,把他和边令诚归为一类——如今又说他好,你说我该信你哪一次?”
端华一时语噎。过了片刻,他抬起头去望那月,面孔上挂着难以言喻的表情。
“颜兄——”他拖长了声音,一个犹豫不决的语气浮动在夜色和寒风里,“你还是相信我方才说的那一句罢。——琅琊,他是个不错的人。”
“你为何突然转了性了?”颜钧言语中带着调侃,还有一点点欣喜。
“这几天我仔细想了,也许我是太急躁了……原不该那样误会他……”端华低了头去看手中酒盏,那酒盏已经空了,当月而持却照月无影。粗瓷的盏子,丝毫没有原先长安城那些旖旎时日里用的杯盘碗碟的精细,而是没有任何光泽和美感可言的。可那红发的青年却盯着它看了很久,仿佛在鉴赏一件珍贵的古器。“也许,我该向他道歉,再把事情弄清楚——”年轻的武将抬起眼睛,颜钧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流动着后悔和疑惑,还有痛苦的斗争。
“你早该如此,说开了,就什么都好。”
“可是……”端华小声叹了口气,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琅琊,战局危险,我不想再与你纠缠,倒头来怕连累了你。可我自私了,又偏偏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又怕这纠缠越结越深。我到底该如何?
“今晚月色看起来不错。”颜钧笑了笑,“如此来倒是想起了舍妹。”
“啊,我倒是忘了,颜小姐名中也带‘月’字,难怪颜兄想起了。”端华似乎十分不愿意提起那年轻姑娘的名字,笑得十分勉强,但颜钧并没有注意到,“令妹我也有幸见过几回,的确是冰雪聪明美貌清丽的好姑娘,”他顿了顿,仿佛很艰难才说出了下句话,“和琅琊确是般配。”
颜钧无意中用手指慢慢绕着一缕散乱在胸前的头发。“你也这么认为?月筝从小就是个好姑娘,和我最亲。哎……说来,从军之后,就很少再见她了。”
端华暗中打量着颜钧。其实他很早就觉得,颜钧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武将。这年近三十的男人,看起来是清秀文弱的,甚至可以说,他的气质和李琅琊颇有几分相似。端华这么想着,心绪甫又转到李琅琊身上。他临走时平静无波但藏着极深无奈和疲惫的面容突然跃入脑海,端华心中顿时乱了,没注意到自己直直地盯着颜钧看了半日,已是失礼了。
猛然间他肩头挨了一下。“嘿!你在看什么呢!”颜钧带笑道,“想起什么了?”
“我……”
还不等他回答,颜钧就自顾自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边说边举起杯子喝了口酒,“你在想,我看来不像个练武之人。”
端华微微一窒,颜钧的面孔在月光下看上去格外的年轻清秀。“你怎么知道?”
“因为几乎每个人见到我都这么说。”颜钧道,抬头望着那半满的月,声音突然带起几分愁绪,但却是极其隐忍的,“其实当年我并不想从军,而是想读书考试,奈何……家父要我继承家世,无奈只能来此了。”
端华略吃了一惊。再一想,立刻涌起了一份浓郁的无奈和凄凉,也不知是为了颜钧,还是为了自己,抑或是为了琅琊,为了如今这屡战屡败兵荒马乱的局面……
北风吹过,寒月高悬于天幕,此时友人各自离散,自顾不暇,阴谋百出误会丛生,情谊淡薄如纸,在这荒凉险峻的潼关上,忆起那长安城亭台楼榭,歌坊栏院,春宵好梦,风月花丛,纵使如今心似春水漾相思,也是自叹悲欢,无人听。
端华皱起了眉,防止干涩的眼睛流出泪来。
“总有些事尤为无奈,”颜钧叹道,“熬过去,便罢了。……就像我如今一样。”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了东边泛起鱼肚白,酒坛早就空空如也,望着天边,颜钧首先站起,活动了一下手脚。“走罢,一夜没睡,你伤还没好呢。……说到这里,想来上回世子他们回长安城,也该回来了罢?”
“差不多。”端华仿佛在躲避什么似的不愿多谈。
“你也真是!”颜钧推了他一把,“说句软话再把话说开就这么难?”
颜兄,我知你好意,但你哪里能了解我心中所想。端华在心中暗叹。“好罢……”他艰难道,“等他回来,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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