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浩初咬碎了牙的一声反问令萧芳苓浑身抖如筛糠,也令跨出门槛的萧乐欣止了脚步。她回眸望去,只见被诘问下的萧芳苓双唇颤抖,眼神躲闪压根就不敢正视萧浩初的眼睛,心下顿时有了定论。萧芳苓在心虚,被动了两次的针有一次必是她动的手脚。只是……萧乐欣心有戚戚,萧芳苓是自己起了歹意还是有人背后撺掇。若是萧芳苓蓄意为之,那方才寿安堂内,萧浩初为二房的谋划可真就是笑话了。“六姑娘。”
正思虑间,有人喊了她一声。萧乐欣回过神,踏出内院,偏头看向长廊外站着的徐氏母女。徐氏迎上前几步,面露焦急:“六姑娘方才听到了吧,老太太放手让大公子处理,大公子转头就迎了王氏回府,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萧乐欣看了眼状似乖巧跟在徐氏身后的萧芳华,眉眼皱起:“婶母,如今我已是自身难保,今后万事还需仰仗婶母帮衬。”
说完,她缓步离开墨韵堂。得了消息的知琴知棋两人焦急地等待在外面,见了萧乐欣出来立刻迎上前。“姑娘!”
见是两人,萧乐欣浅浅一笑:“这几日你们就待在春泽苑,如非必要千万不要出门。”
“姑娘,此事与我们春泽苑本就无关,你为何要自请跪祠堂。”
知棋不明白,姑娘不是自讨苦吃吗?知琴心思敏锐,她自是知道若是姑娘这回不“自讨苦吃”,先做足了这姿态,别说是与王爷的婚事了,恐怕连这国公府,姑娘都待不下去了。萧乐欣见知琴神色就知她明白,此时多说已是无意,既然已是身在死局中,那就只能静待良机了。“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萧乐欣展颜微微一笑,独自一人往祠堂方向走去。……萧国公府祠堂,列祖列宗排位,供奉的都是战死沙场的萧家忠烈。历经两世,萧乐欣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祠堂。甫一踏足,庄严肃穆之感就令她浑身颤栗,刚屈膝跪下之际,她顿时泪如雨下,无声忏悔。上一世,因她一念之差,萧家世代功勋不保,祖父蒙冤惨死,萧家长房更是无人得其善终。一想起“过去”种种,萧乐欣就悔不当初。好在,这一世一切还来得及,她会竭尽全力扭转乾坤,绝不再让祖父和长房沦为李轩上位的踏脚石。萧乐欣挺直腰板一脸郑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实在是累及了的她匍匐在蒲团上,慢慢的,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萧乐欣悠悠转醒,外头已是天黑,祠堂内已是燃起了香火,若隐若现的烛火下,祠堂越加的凄清冷噤。萧乐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欲起身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玄色披风。是男子的,触手温热,料子极好。萧乐欣双手撑着蒲团从地上爬起身,刚想弯腰去拾披风,却被身旁突然伸出的手抢了先。“小心,别着凉了。”
李宸谨捡了披风,手势一展,披风又轻轻的落到了萧乐欣肩上,他小心细致地给她绑好系带。萧乐欣一脸吃惊:“王爷,你怎的会来此?”
李宸谨看了眼一旁的青羽,青羽当即放下食盒自动消失。“来,先吃点东西,我问过徐太医了,这几日你需静养。这里……”李宸谨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道,“也算是个好地方。”
闻言,萧乐欣有些灰白的唇微微颤动着,不置可否地“呵呵”了两声,心里想着不愧是大周战神,就连喜好都比旁人不同。李宸谨亲手布菜,两人席地而坐。萧乐欣见预备的饭菜是双人份,不由得诧异抬眼,疑惑地望向对面的人。“王爷,你也还未用膳?”
李宸谨递给萧乐欣碗筷:“吃过了,只是这会见了又觉得饿了,不介意分我点吧?”
萧乐欣敛眉垂首,唇角不由得上扬。她自是知道李宸谨是特意陪着她一起用膳的,他定是怕自己一个人在祠堂用膳心里会不自在吧。毕竟祠堂里供奉的都是死去的人。萧乐欣夹了一块白炸春鹅放进李宸谨的碗里,等鹅肉入了他的碗里,她才猛然间记起李宸谨好像是不吃鹅肉的。“对不起,王爷,你应该是不吃……”鹅肉的吧?后面半句萧乐欣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她见李宸谨夹了那块鹅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就吞咽了下去。李宸谨直直的看向萧乐欣,开口道:“好吃。”
萧乐欣只觉得面颊有些发烫,双耳就如被火炙烤般突然就滚烫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脑中想起知琴说的那句话。“只要是姑娘亲手夹的菜,王爷一准说好吃。”
真是这样吗?萧乐欣偷偷抬眼望去,忽然间玩心大起,专挑了李宸谨不爱吃的菜夹进他碗里。白灼菜心,辣瓜儿,清蒸时鲜,酸辣黄瓜……果不其然,但凡是她放进他碗里的,他都一一吃了。萧乐欣也猛然间发现,李宸谨不爱吃的都是绿叶菜,她突然想着这样是不好的。人生来就应该是五谷杂粮,绿叶红花,什么都要吃点的。当下,萧乐欣就决定,以后她得督促着些,绝不能让宸王还如以往般挑食。可下一秒,当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很如常的想到两人间的以后了,萧乐欣顿时有些慌乱了,她似乎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这是最要不得的!见萧乐欣没吃多少就停下了筷子,李宸谨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他知道她最喜欢糖醋鱼。“再吃点,鱼刺我已让人挑干净了,放心吃。”
李宸谨柔声道,萧乐欣却是已没了胃口,她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兀自跪坐在蒲团上。这一刻她才发现,身下的蒲团竟是比原来厚实了几分,地上一块也被铺上了厚厚的毯子。难怪她睡得那般香甜!萧乐欣再是打量了下四周,发现祠堂东北角靠墙处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方小桌子,上面安然放置着她的小金扇,还有她看了一半的话本子。李宸谨还真当她来祠堂静养的吗?“王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差些什么,我让人去取。”
李宸谨温和道。萧乐欣简直哭笑不得,宸王府的人办事效率可真是令人瞠目,不说她一觉的功夫,祠堂就无声无息的多了这些,单论就她方才四下查看的片刻间,食盒就已经收拾妥当了,一点声响都无。“若是外头的人知道我是这样罚跪祠堂的,估摸着这出戏是白演了。”
李宸谨喑哑出声:“就算是做戏,你也不能受本分委屈。”
半晌,萧乐欣都未开口说话,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脸平静地开口道:“王爷,你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吗?”
“没有。”
李宸谨立刻回答,“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为什么要怀疑我的妻子。”
原来,宸王相信的是他的妻子,他是信他自己的眼光,而不是信她这个人。“我不是你的妻子。”
萧乐欣看着李宸谨,神色认真道,“我们只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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