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兴庆元年二月初、临安城、玉津园。
高台之上,参知政事真德秀高坐,脸色肃穆。刑部尚书葛洪,大理寺卿徐暄陪坐两侧,一起看着前面行刑台上的一众人犯,以及人山人海大骂不止的观刑士民。
虽是冬去春来,但春寒料峭,天空布满阴霾,阴沉沉的看似要下雨,凄风阵阵。
身着单衣的史弥远等人蓬头垢面,面色冻的青白,嘴唇哆嗦,身上、头上脏兮兮,到处都是鸡蛋、豆腐、蔬菜砸过留下的痕迹。
尽管官府封闭史弥远要被处决的消息,但还是被人泄露了出来,临安城万人空巷,临安士民几乎是全城出动,鞭炮齐鸣,宛如过节。史弥远等人的囚车所行之处,豆腐、鸡蛋、菜叶等各色物品扑面而至,临安街面一片狼藉。
高台上,目光扫向史弥远等一众重犯,真德秀感慨万千,微微摇了摇头。
关在大理寺牢狱两个多月,史弥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个人已经瘦脱,可见遭受的折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真公,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徐暄看着群情激奋的场面,摇摇头,感慨而发。
“谁说不是!史弥远当相,朝政日衰,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这一下,天真亮了!”
葛洪接过来了话头,他看着徐暄,面上还有一丝笑容。
“徐公,大理寺卿自请致仕,你是新帝看重的老臣,老夫在这先恭喜徐公了。”
葛洪的话,让徐暄微微一怔。他看了看真德秀,向葛洪拱手行礼。
“官家垂爱,皇恩浩荡,但无论身处何职,自当尽心尽力,为官家分忧,为百姓造福。”
原来的大理寺卿陈端常调任御史中丞,他这个大理寺少卿,新帝的宠臣,终于被扶正了。
说起来,他们几个老臣,人人都吃了史弥远倒台的红利。
“徐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葛洪面带微笑,连连点头,随即又对真德秀说道:
“真公,史弥远伏法,你这个帝师,可就要操劳许多。虽然薛极是宰相,但如今宰相和枢密使分离,大宋朝堂重回正轨。你这个执政大臣,可是位高权重,非比寻常啊!”
“谢葛相公吉言。还是徐相公那句话,无论身处何职,自当为君分忧,鞠躬尽瘁。”
真德秀的眼神里,隐隐的一丝惆怅。
户部尚书、执政大臣、帝师,看起来风光无比,个中滋味,又有谁知道。
“陛下,饶命啊!臣冤枉啊!”
史弥远的幕僚加同乡余天赐头发乱糟糟,脸上都是污秽,哭哭啼啼,鼻涕眼泪一大把,可怜至极。
“史弥远,你个狗贼!你害的我好苦!”
昔日的礼部侍郎程泌,宽袍大袖,高高在上,如今却面如土色,嘴里大骂史弥远误人不浅。
虽然家人没有受到牵连,但抄家以后,一大家子日后的生计,又如何解决?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郑清之、郑士昌父子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嘴里喃喃自语,似乎行尸走肉。
“赵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让你不得安生!”
史弥远的次子史宅之破口大骂,一旁的衙役上前,一顿老拳,打的史宅之鼻青脸肿,满脸的鲜血,不得已连连求饶。
“真以为还是你史家掌权的日子!再敢乱放屁,打的你满口无牙!”
衙役黑脸阴冷,走开几步,仍然是虎视眈眈。
史宅之缓过气来,以头撞地,鼻涕眼泪一大把,痛苦地无声抽泣。
史弥远看了看周围冷眼相待的衙役,又看了看嘴角淌血的儿子,苦笑无言。
当日他掌权之时,即便是朝廷大员也要对他毕恭毕敬,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如今他落了难,连这小小的胥吏,也敢对他如此无礼,当他的面痛打他的儿子,一点情面也不给。
“二郎,事已至此,不要再哭了。”
史弥远低低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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