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义结金兰
汤予爱酒,算不上嗜酒如命但也时常醉上一场,体会一下虽无挥金事,醉中轻王侯的感觉,故而对醉酒之事甚是了解。果不其然,王勃喝得酩酊大醉,先是在房中酣然大睡,后来突然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满嘴胡言乱语,不停的讨要酒喝。等汤予、惠能费尽口舌劝他躺下好好睡上一觉,王勃又开始呕吐不止。这一吐真称得上翻江倒海,狂泻千里,整个房间被弄的到处都是污秽之物,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气味。汤予、惠能没办法只好替他清洁收拾。王勃吐完睡,睡完吐,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消歇下来,把二人累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第二日清早王勃酒醒,只觉口干舌燥,昏头胀脑。昨天醉后之事他丝毫记不起,乍见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又见汤予、惠能在侧,惊讶不已。
汤予看王勃醒来,笑道:“王勃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可还认得我二人?”
王勃挠挠头一脸茫然,说道:“宋兄、惠能师傅,我这是在哪里?”
汤予一拍王勃肩头,说道:“昨日你在此地痛饮了五六坛美酒,难道这么快便忘了?”
王勃四下瞧了瞧,说道:“原来是那乡间酒肆,可我怎么会在这里?”
汤予也曾有过醒酒后把之前的事忘的干干净净,看王勃神色迷惑,遂说道:“王勃兄弟,昨日你离开酒肆后不慎坠马醉卧路边。幸好我二人经过,见你人事不省只能把你背回酒肆休息一晚。”
王勃顺着汤予所讲,努力回想却仍对昨日之事记之不详。汤予笑道:“昨夜你伤酒吐得到处都是,我和惠能师傅为你擦拭清理又好言劝慰,你才睡下。难道这些你连一点都不知道?”
王勃情知昨夜自己失态,不禁脸上一红,忙道:“多谢宋兄和惠能师傅。若不是二位,恐怕王勃现下还躺在荒郊野岭,说不准已经喂了豺狼虎豹……”
汤予笑道:“举手之劳,王兄弟不必客气。”
王勃笑了笑,低头看自己的衣衫上多了几个大洞,袖口和膝盖处俱有破损,联想昨日坠马的惨状不免心有余悸。忽的他猛然记起一事,问道:“宋兄把我带回酒肆,可曾见到我的佩剑?”
汤予摇了摇头,说道:“佩剑?我只看你乘马而走,那匹白马现在不知所踪,至于剑我倒未曾留意。”
王勃面现焦急之色。汤予说道:“王勃兄弟难道少了东西?”
王勃急道:“白马倒不打紧,宋兄昨日在酒肆中与我对饮时,是不是看到我腰间佩戴着一柄古剑?”
汤予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我着实记不清了。”
惠能接言说道:“不错,小僧瞧得清楚,王施主昨日确有一柄剑佩挂在腰间。”
王勃说道:“在下被朝廷罢官,亦连累家父遭贬。我心中愧疚难安,知家父喜欢古剑,故而费尽波折才求来这柄“兴国”剑送给家父……”
汤予说道:“兴国剑?这剑的名字倒起的响亮。”
王勃说道:“说起来兴国剑也算不上一把名剑。南朝道教茅山一派的宗师陶宏景所着《古今刀剑录》中曾有记载,东晋成帝司马衍四岁继位,其母庾文君临朝听政,为祈求兴国安邦,天下繁和,特聚国内十大铸剑名家铸剑一十三口,取名“兴国”。家父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常怀济世安民之心,所以最喜欢太平、乐业、政通、人和这样的词语。此次我罢官下狱,殃及家父被贬至南荒之地,故而才花重金从一位朋友处购得一柄兴国剑,想借家父寿诞之机送给家父聊表寸心……”
惠能看王勃神色张皇,说道:“昨日王施主坠马,那条路行人众多,我们赶到时见王施主身上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你所骑的白马也早已不知所踪。后来我二人怕你摔伤,为你查验伤情,却并未在你身上发现任何物事,想来应是过路人中有些宵小之徒贪图钱财,顺手牵羊,趁你熟睡把你的财物搜刮一空……”
汤予接言说道:“必是如此!这些鸟人遇到有人坠马不但不帮忙,反趁火打劫真是天理难容。若是落在我的手里,非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王勃郁郁寡欢,汤予知他遗失心爱之物不免难过,又说道:“王兄弟无需忧虑,我二人帮你把剑寻回也就是了。”
王勃默然无语,过了半晌张口说道:“多谢宋兄,可那歹人得了财物早已逃之夭夭,又去哪里寻找?再说家父寿诞已近,拖延的久了更是不妥。”
汤予刚想再讲,王勃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一些身外之物,还是算了吧。……唉,吃一堑长一智,酒之一物最是误事伤身,害人匪浅。”
昨日王勃饮酒时的豪情壮志和妙语金句犹在耳畔,岂料仅仅一夜便痛陈酒的不是,汤予暗觉好笑。
王勃站起身眼神一变,朗声说道:“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终觉止为善,今朝真止矣。我王勃自今时起再不饮一口酒,誓要戒除顽癖,免得害人害己。”
这世上最可笑的话一是情侣间的海誓山盟,二是酒徒戒酒时的誓言,越是好酒之人越容易把戒酒二字挂在嘴边。王勃所念的诗是东晋名士陶渊明的名篇《止酒》,汤予哪里懂得,但他每次大醉后也曾信誓旦旦的嚷着戒酒,汤予重信守诺,言而有信,只是在戒酒一事上每每食言而肥。现在听闻王勃要戒酒,瞧着王勃一本正经的样子,汤予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勃失了古剑、白马、连同所带的财物,此刻除了身上的衣衫可说孑然一身,心情沮丧到了极点,骤然见汤予笑得开心不觉有气,问道:“宋兄因何发笑?”
汤予答道:“不瞒王勃兄弟,听你讲要戒酒,我忽然想到几年前有一次我在齐州最大的酒楼云霄阁饮酒,酒醉后因银钱不足想用剑抵偿酒钱,却被酒楼老板带人暴打了一顿,还把我扔到酒楼后面的阴沟里躺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酒醒我便同王兄弟今日一般立誓戒酒,但没过了两日我得了几枚通宝,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最近的酒铺买来一大坛烈酒痛饮一番。”汤予回忆起往事,一脸苦笑道:“细细算来,我立志戒酒的次数早已满百,却无一次成功,不知道王勃兄弟是否也和我一样。”
王勃闻听汤予之言想到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戒酒、戒酒、戒酒,这狂水到底戒了多少次他早就记不清楚。人都有一个共性,在自己痛苦时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样痛苦,那痛苦就会减半。王勃因酒误事,遗失了欲送给父亲的兴国剑,倍感羞愧。可听说了汤予酒醉后的丑事,心里的愧疚便渐渐减轻了许多,而且不知不觉间和汤予更亲密了不少。
汤予看王勃神情不似方才那般凝重,说道:“还不知道王勃兄弟要去哪里?”
王勃想了想,说道:“家父现在交趾,我欲先往新州再经水路赶奔交趾与家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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