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诗剧界的唯一创作”。
回到日本后,她的弟弟也到了日本,靠她生活,不久又生病住院开刀。她卖光了所有的书籍、衣服,忍饥受冻,数月不尝莱米油盐,只靠红薯豆汤延命,省出钱医好弟弟的病。创伤未愈的白薇,又加上长时间的苦饿,终于一病不起,再病逾年。从此到市区警察署领取了“贫无依皈”的证书,进了腥秽的贫病院受人怜恤。从此无人理睬,告贷无门,生活染上了可憎恶颜色。父亲还来信责骂她不照顾弟弟,是“家庭革命父子革命的叛逆!”
她拖着空肠和松软的脚步在街头徘徊,低吟着自己的悲歌:
踽踽街头为着饥肠疯,
有力有手没处用!
前夜静候在新宿站,
今晚深夜还在上野餐朔风。
夜色渺渺黑茫茫,
生活的锁链哟,何太凶?!
夜之街女泪淋淋,
生命的花朵,
一任雨打风飘有谁怜:
卖花的白俄女郎会引起绅士的怜惜,
慷慨地买了她的花束又对她同情。
但他们强横的妙眼,
谁肯看看这漂泊惨苦的支那女学生?
祖国贫困落后,她的子女在异国倍受欺凌。冷冰冰的铁腕,正扼紧她的咽喉。活着,真难!
她继续天天跑到街上找工作。终于在一家咖啡店谋到了一个女招待的差使。做到第三天的下午,店里的客人很少,店主在厨房里突然淫邪地捏紧她的膀子。她“哇”的一声,没命地跑出了店门。
到哪里去呢?找朋友去哭一场?眼泪不能当饭吃。她想起了一个和颜悦色的女教授。女教授曾一再表示过,愿意尽力帮助她解决困难。白薇满怀希望地到了女教授的家。女教授非常热情,待她如上宾,并柔声柔气地对她说:“你是我很看重的一个中国女学生,在东京,你没有亲人,需要什么,尽管向我说好了。”
白薇说:“我最近生活十分困难,想向您借二十元钱,两个月后一定奉还。”
话音未落,女教授丰腴慈爱的笑脸突然变成一副丧门神的模样,并恶声恶气地骂道:“你这样专门靠借钱生活,简直不是一个正经女子所走的路。正经女子在未嫁以前,要顺从父母,也只能仅仅用父母的钱;出嫁以后,要忠贞于夫君,也不能欺骗夫君去用他人的钱……现在都会的女子坏得很,却不料你这个支那的姑娘也学到了坏女人的行径……"
听了这些话,白薇不屑解释,拔腿就跑。她满面泪痕。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穷了,就什么冤枉,什么脏水都可以往身上泼。尤其是和黑暗社会抗争的孤单贫穷女子,无论心地怎样清白,人格怎样高尚,也不会被人理解,只会无理地受摧残,受虐待。生机在哪里?这可诅咒的世界!可诅咒的人心!可诅咒的金钱!可诅咒的无价值的交际!
写信给湖南的父亲,父亲责怪她在海外挥金如土;写信给下南洋的恋人,恋人不是不理不睬,就是骂她无能。那么去投降父亲,投降封建礼教,乖乖结束留学生活回国走父亲为自己安排好的路?不!不能!
在萧瑟如寒林的屋子里,她坐卧不宁。白天她苦苦躲在家里看借来的书,晚上饥火总要把她逼到街上去。夜色沉沉,灯光昏迷,她的心绪恶劣透顶。这个冷冰冰如铁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铁轨像蛇似的曲转延伸……“躺上去,白薇!”一个声音催促着,“双眼一闭,火车呜的一声,你就不会再有穷困和屈辱。躺上去!还等什么!”
“不,你要再想想。就这样去死?做异国的孤鬼?白薇,你不能丧失生的勇气,不是你自己几次鬼门关里打回来的么?要轻生?背叛自己?真可耻!”
她迈上铁轨的脚下来又上去,上去又下来……最后,她一下子瘫坐在铁轨旁,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东方发白,慢慢地射出了几道金光,冉冉升起了一个通红的火球。她慢慢站起来,向着苍天起誓:“我不要死,我要和世界上这一切恶毒宣战!我要革命!要让祖国富强,人民幸福,”她恨不得立刻飞到广东去,学骑马,学开枪,打前锋!赶快推倒封建势力,推倒资本主义势力,还要把现在腐败的恶劣人的人心,统统送到北海、鄂霍次克海去喂鱼。
四
南中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革命的热潮,民众的激情,放射着巨大的磁力。
白薇在日本,虽然又补上了官费,还可以进研究班多读两年,但回国参加革命的热望,使她再也不能安心坐在教室里了。1926年初冬,身着西装、风度潇洒的白薇,从长崎登上美国的远洋轮回国。海水拍击着船帮,为远归的游子演奏进行曲。充当下女,流浪街头,狂热的初恋,勤奋的学习……异国九年的往事,已留在身后。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着眼于未来吧!她头脑里索绕着美丽的憧憬和新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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