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眉头一皱,但此番却并未生气,似乎多少也知晓金瓶儿话里意思虽然难听,却果然有几分道理的,圣殿冥渊,那几乎和古老传承供奉神魔一样古老的传说,自古以来便是圣教之中缥缈至极的神话,若非他偶然间得到的那个秘密,也不会重燃原本已经枯死沮丧的复仇之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金瓶儿,却是微微一笑,道:“希望虽是渺茫,但当日我与你这般说过盘算之后,你又何尝不是心动?更何况这些年来你苦修合欢派至高秘术‘姹女媚’,奇则奇矣,却忘了纯阴之体欲罢不能,于你的道法虽有极大助益,但孤阴之害只有更深,若无天地至阳之物相辅,后果如何,你心中自知,纵然你天赋异禀,超越合欢派历代祖师,将姹女媚奇功修炼至前无古人的地步,但也总逃不过道行越深,下场越惨这句话。”
金瓶儿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男子看在眼中,淡淡道:“事到如今,唯一能解你困境的,便是得一天地至阳神物,相辅相成,阴阳交会,如此非但玄阴之害尽去,阴阳相融之后,姹女媚奇功更无桎梏,必然浴火重生,道法大进,到那时放眼天下,够资格与你为敌之人,只怕也没剩几人了,甚至还有可能一窥长生之秘,亦未可知。”
金瓶儿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后,脸色渐渐恢复,呼吸也平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她一双妙目重新睁开,看向那男子,忽地发出一声悦耳笑声,犹如清脆风铃一般,仿佛刚才的敌意瞬间不见,微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应该多谢你了,门主大人?”
那男子目视金瓶儿,身子微微一震,以他道行之高,面对那无形却极诡异的姹女媚奇功时,仍是心境为之一颤,不由得对这门诡异的道法产生了深深戒惧。
不过他毕竟道行不同凡响,只在片刻之间便压下了这一缕悸动,同时脸色淡然,浑似不觉,也没有去理会金瓶儿话语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之意,道:“天下间造化玄奇,奇物无数,但能称得上‘至阳神玄这四个字的,不外乎只有两件东西罢了。其一,是消失多年早已不知所终的‘玄火鉴’;其二,便是传说中太古时代神兽凤凰涅磐之后,残留人间遗骨所化的‘火凰炎玉’。”
金瓶儿嘴角微翘,目光略现迷离,轻轻自语了一声,又似轻叹,低声道:“玄火鉴……火凰炎玉……”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玄火鉴早已湮没世间,无人知晓下落,但正如我之前与你所说,因缘巧合中,我碰巧知道了火凰炎玉的下落。只要你助我达成心愿,我便告诉你火凰炎玉的下落。”
清冷夜风吹过,轻薄的鹅黄衣裳飘拂,金瓶儿站在树林之前,沉默伫立,艳色娇媚,仿佛是深夜里光芒四射的一轮美丽日光,将周围的黑暗都生生逼退了。
她抬起头,眺望远方,那一片耸立在黑暗阴影里的庞大山脉,巍峨屹立在她幽暗难测的目光中,过了片刻,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助你便是,只是万一将来发现你是骗我……”她笑了笑,看了那男子一眼,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那男子眉毛一挑,但随即还是忍了下来,目光也随之飘动,再度望向远处山巅,半晌之后,忽然开口道:“说起来,当年我等三人并列,如今际遇差别之大,却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
金瓶儿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可有意多年之后,与那位血公子再决雌雄吗?”
男子负手而立,没有回答她,一双眼眸只是凝视着远方山脉,不知不觉在那渐渐大起来的夜风之中,他的衣衫也开始猎猎飞舞。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用不着我出手的。”
金瓶儿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但随即若有所感,忽然身子一顿,却是转过身子,一双妙目向二人身后那片幽深的树林望去。原本深沉的树木阴影中,此刻那一片黑暗突然就像是凝固成为实体一般,一缕奇异的声音从树林深处飘了出来,似鬼哭,似风啸,恍惚中让人有种错觉,那片树林深处有一个可怕的生物蛰伏其中,窥探人间,那缓缓的吐息声中,就像是一颗强壮的心脏在不停的跳动着。
金瓶儿凝视那片黑暗好一会儿,脸色并不好看,然后徐徐转过头来,看了那男子一眼,冷然道:“原来你去过圣殿之后,居然还不是空手而归的。”
男子傲然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冷笑,心想着圣殿里那些老朽顽固,直如铁石朽木一般,没有半点人味。若非“冥渊”之事太过重要,干系太大,自己也无法打动圣殿。不过既然圣殿动心,那么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些老家伙,岂非傻瓜?
圣殿神圣不可侵犯,魔神荣光至高无上云云,这样的东西名号,早就在过往千万年的岁月里湮灭了,也只有蛮荒之地深处的那群不开化的野人才会傻傻地去信。
青云山下,别院之中。
黎明到来之前的夜,总是显得特别寂寞,再过几个时辰,一场未知的考验就要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也不知有多少年轻的少年因此而彻夜难眠。
王宗景并没有觉得十分紧张,也说不上特别兴奋,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与平日一样,在这第三日中,他也是安静地度过,修炼休息,安然入睡,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夜的睡眠却是很浅,连着醒了几次,总有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突然在这个晚上梦见了,甚至有那么一次他还梦见了已经死去的巴熊。
昏暗的烛火下,自己好像仍然生着病,睡倒在床上,而巴熊则是一脸关怀地坐在床边,焦急而带着几分关切地看着他,须臾之后,这个画面陡然破碎,这个梦也醒了。
王宗景慢慢地坐起身子,在黑暗的屋子中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又明明知道巴熊是魔教的奸细,可他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梦见那个死去的胖子,而每一次,巴熊的模样都是那样温和而关切。
这一场梦境后,王宗景的睡意终于还是消失了,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了看窗外天色,只见还是漆黑一片,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正犹豫此刻该干什么的时候,忽然他目光一凝,却是看到庭院对面木字房里,透出了几许光亮。王宗景皱了皱眉,心道这么迟了,小鼎怎么还不睡觉?
又莫非是早已睡了,但忘记吹熄烛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出去,绕过静悄悄的庭院回廊,走近木字房外,这时候烛影摇曳了几下,他抬头一看,忽地一怔,却是看见那屋中居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小鼎的父亲张小凡。
在张小凡的身前,小鼎伸着懒腰坐着,带了点睡眼惺松,小灰则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只是不见大黄的身影,也不知是跑到别处去了,还是夜深人静张小凡根本就没带它来。
屋中,张小凡面色柔和,对小鼎低声叮嘱了几句,又伸手摸摸他圆圆的小脑袋,看上去一脸都是疼爱之意。过了片刻,他转身走了出来,目光随即落到有些尴尬不自然站在回廊边上的王宗景身上。张小凡却是神态自若,似乎早就发觉王宗景过来此处,微微一笑,道:“明天就要去异境了,小鼎他娘亲早就说了让他多些历练,不去管他,但我心中总有些挂念,忍不住还是想来看看小家伙。”
王宗景连连点头,心中也有一阵暖意掠过,正在这时他目光无意中看向张小凡背后的木字房里,却只见小灰见张小凡走出屋子后,忽然便抬头张望了一阵,看着倒有几分鬼鬼祟祟的好笑模样,轻手轻脚走到小鼎身边,拍了拍小鼎的肩膀。
小鼎打了个哈欠,也不回头看小灰,自顾自低声道:“干嘛?”
小灰咧嘴一笑,跟变戏法似的,突然从一直藏在身后的一只手上拿出一根通体黑色,前端看着有些滚圆的棒子,递给小鼎,同时伸手比划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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