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延的这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玉笋,却又不似女子那般秀气,指甲也修整得平整干净,天生透着一股矜贵气。
这双手拿的该是翻云覆雨的象牙笏亦或是挥墨泼毫的中书君,而此刻他微微屈起的手掌里的是充满人间烟火味儿的花生果子。
这是周津延第一次收到这种勉强称之为礼物的东西,他愕然,凤目瞳孔微微放大愣愣地看着幼安。
幼安也有些傻眼,但与周津延不同,她是因为没有想到荷包里只剩下这点儿东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津延一瞧她,她便慌了。
幼安连忙抖抖空荡荡的荷包,着急地解释:“没有了,只有这么多了。”并不是她不愿意给他,而是只剩下这些了。
他再不满,她也没有别的给他了。
周津延收紧手指将那些全都包在手掌中,凹凸不平的花生皮和铜钱边缘硌着掌心,他却没有放松力道。
瞧着她犯傻,周津延垂了眼眸,倒是巧得很,每每下定决心,她便又出现在眼前,原以为除夕夜便是最后一次,哪知她又闷着脑袋撞上来。
薄唇牵出一丝轻嘲:“多谢娘娘。”
幼安捏紧荷包,微仰着头看他,声音也是软软的:“不客气。”
覆在她额上的卧兔儿衬得她的脸庞又小又精致,内勾外翘点着星星的狐狸眼注视着他,似乎在小心揣测他的心思。
好乖的模样,只是因为脸色苍白愈发显得她眉眼如画,周津延下意识的蹙眉,她养了这几日的病全然无用?
周津延打量着她,额头上覆着羊毛制地卧兔儿,周津延是个挑剔的人,卧兔儿就要用松软华丽的貂鼠毛或是水獭毛才好,再配上东海珍珠的箍子,这才是配得上她。
目光下巡,身上的冬袄勉强可以凑合,但花纹样式也不像是最新的。
这浑身上下除了这个人,真是处处不合周津延的心意。
不过只看这些,略一深想,便可知她现在的处境。
几乎是同时,周津延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眼中闪过精芒,已经开始盘算着有几分胜算。
幼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他肆意掠捕的猎物,盘中喷香的佳肴。
还傻乎乎地为他着想,他定不会和那些宫人一般把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儿用衣摆兜着回去,他是爱洁的。
幼安稍稍一想,从袖兜里拿出自己的绢帕,递给他:“给您包着。”
周津延目光深深,想赞她一句上道,伸手要拿过她手里的绢帕,偏这时她又收了回去。
幼安忽然想起这是个还他绢帕的好时候,他的帕子她洗干净随身揣着呢!幼安攥着自己的手绢帕,又从袖兜里摸出一方雪白的,没有任何花色的绢帕。
一边松了气,一边放到他悬在跟前的手掌上。
“多谢督公借的绢帕,您放心,都已经洗干净啦!正好趁这个机会还给您,我留着不合适。”
绢帕这类物品与其他的不一样,太过私人了,她揣在身上,总觉得不太好,一直想着若有机会见到他,要还给他的。
周津延睨着她的小脸,她似乎在为她机灵聪慧而高兴。
幼安忽闪着清澈的眼睛,指指他拿花生的手:“用绢帕包裹着,好拿些。”
周津延呵笑一声,到没有再说出她不要就丢了的话。
不同她计较她撇清关系的行为,心中百转千回,主意已经拿定,来日方长,不急这一刻,毕竟此刻他们还在慈宁宫前,的确不是个能说话的地儿,放柔声音:“娘娘真是贴心。”
他这样,幼安心里就感到慌乱,有些惧怕这种不受控制的感受,连带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周津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一扫阴郁了好些日子的坏心情,先前是他魔怔了。
难得有个她入了自己的眼,若是就这样放弃,那多可惜。
更何况既坐到他这个位置,若不能随心,那还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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