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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凌志雄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朝后倒梳,是干部中常见的戏称为毛泽东式的大背头。大背头发出柔和的光泽,显然是用摩丝精心调理过。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名贵的法国男用香水淡淡的味道。凌台长是一个讲究风度气质的有魅力的男人,他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练就一笔东坡体的好字,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省作家协会理事。他的字时常出现在拍卖会上,常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举牌拍下他的字,每每以200元起拍,竟能被那几个熟面孔轮番抬到2万元。于是凌台长每每以我的字以2000元一平方尺计价,竟能超过张伯仲先生大弟子张石城的画。有一次给希望小学募捐。他随便写了两幅字,竟拍出人民币4万元来。拍去那字的是凌字痴迷者一个叫徐天的农民企业家,此公是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的总代理。代理香烟,很快代理出一个建材商场。继而又以260万元价格的承诺,承包了电视台一个名为《百姓话题》栏目,于是那商场,这卷烟的广告就经常出现在A省电视台。凌志雄的字也频频走俏拍卖会,虽然徐天收藏凌志雄的字像手纸那样一摞一摞地堆放在豪宅内,徐天仍然乐此而不疲。而承诺的栏目承包费,在这档栏目播出后始终未到账,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这260万了。而凌台长的字照样出现在拍卖会,徐天先生仍然不知疲倦地高价收进这些字。徐天不仅收购凌台长的字,最终竟连带着将凌台长的夫人,也收购到了自己的麾下,成了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副总代理。

凌台长还把自己的作品精心装裱着挂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他好像对苏东坡情有独钟似的,写的是一首《浣溪沙。春情》的词:桃李溪边驻画轮,鹧鸪声里倒清尊,夕阳虽好近黄昏。

香在衣裳妆在臂,水连芳草月连云,几人归去不销魂。

台长是一个风流种子,是个多才多艺多情的人,这在台里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事实。尽管在台上人前,他总是强调,制作的节目要用正确的理论引导人,高尚的情操教育人,崇高的精神鼓舞人。但在台下人后他的风流韵事不断传出,这并不能说他就不正确,不高尚,不崇高,因为他既有此好,必有女人投其所好,虽然双方都有心照不宣的目的。现今官场有时确是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中暗暗地运行,捧出来的净是花团锦簇的美丽。南帆在暗暗想。

她用美丽的丹凤眼,打量着坐在大班桌后的凌台长。凌台长身子有点发福,眼睑有点浮肿,可能是忧心劳神睡眠不足的原因吧。大圆脸有点皮松肉耷,但下巴颏儿刮得铁青,有点像鸭蛋青那种颜色,很有男性风采。显然上班前仔细拾掇过,他正在身子前倾接着一个电话。“嗯呀,啊”的。南帆听不清电话里的那一个女人在和台长讲什么。她手拿剪好的样片,一时不知所措,呆怔怔地兀自在那儿发愣。

看见她走进办公室,凌台长虽然在接听电话,但眼前还是一亮,仿佛看见一个仙女飘进了办公室。南帆无疑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一头飘逸的秀发发出黑金子般的光泽,一张青春焕发的鹅蛋脸镶着小巧精致的五官,使人联想到景德镇的瓷质小美人。当然小瓷人没有她那么有肉质感,小瓷人没有她那样鲜活。瞧她那一袭浅底白花连衣裙外罩着一件黑色镂空的线衣,恰到好处地反衬着皮肤的洁白细腻,细长的颈项下那对精巧动人的蝴蝶骨,足以使眼前这个男人想入非非。再向下打量那对高耸的乳胸,就使凌志雄台长头有点发晕了,他抑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努力想保持住领导的尊严,于是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靠椅里坐。一边恢复了平时对下级的和蔼可亲,尤其看到漂亮的女职工。凌台长像是会变脸的川剧演员,春情稍纵即逝,又显得有点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去接听电话了。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位楚楚动人打扮得体的美人是陵州师大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生,和前几天他刚刚调到台长办公室当秘书,被称为“陵蜜七号”的女锅炉工不同。这人有一种高贵矜持凛然不可侵犯的淑女气质,不像那女子徒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骨子里还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傻丫头。乡下傻丫头他可以像教师爷那样对她进行性知识方面的调教和启蒙,再给一点权势庇护下的好处,比如用公款买一架日本佳能高级照相机,教她学学摄影,这小妞倒也正经八百地像是一个专职摄影师了,随着他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为凌台长留下了许许多多辛勤工作的新闻照片,照下了大量珍贵资料。在凌台长的鼎力推荐下,有些照片还作为摄影作品公开发表,展览得奖。柴火妞俨然成了女摄影师,渐渐地高贵了起来。如果说那女人是一朵野生的茉莉花,那么眼前这女人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壮硕的身体裹着一件裁剪考究,做工精细的藏青色西装,人显得很精神。谙熟各类名牌服饰的女主持人南帆,看那款式做工就知道那是价值四五千元的全毛“观奇”洋服,这洋服她家里也有一套,那是她的丈夫省府办公厅秘书何敬贤收到的一个香港艺术家送的礼品。南帆打开那西服时甚是惊讶地告诉小何:“全毛西服观奇价值四五千元呢,这礼你能收吗?”敬贤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道,“这不是送给我一个人的,庄洪生秘书长也笑纳了。我如果不收不是驳了庄秘书长的面子,似乎普天下之人皆贪,就我廉洁的样子,我摆哪门子的清高呢。”

南帆是昨天下午在双山梨庄镇采访时被台里紧急召回的。采访忙碌了一天,她和摄像小王刚刚住进双山梨庄镇惟一一家可称为宾馆的地方。她刚刚脱下被雨水汗水打湿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浑身的疲惫,将湿漉漉的长发盘在脑后,靠在席梦思床上做工作笔记,准备第二天的采访大纲,这边主任的电话竟准确地打进了她的房间,使她感到诧异的是,她没有告诉主任她夜宿何方,主任却像是布置着定位卫星那样跟踪进了客房。这实在蹊跷,难道她的采访在一开始就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主任在电话里说这是台长的意思,这节目不做了,台长命你连夜赶回,明天一早他要看样片。她告诉主任,还有几个乡要采访,等采访完她再和摄影小王一起赶回来,最迟明天下午吧。对方说,不行,节目没做完也必须回来。这是凌台长的命令。主任特地在命令两字上强调了一下,那口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好失望地放弃了继续采访这个她认为很有价值的报道线索。急匆匆地赶回了台里。晚饭未吃,她就与助手小王一起连夜将片子剪辑了出来。剪好样片已是凌晨二时。她赶回家时,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也没人回应。她想是不是丈夫生气了。因为她有时做完节目回家也是很晚的,丈夫也常常口出怨言。按理,这是工作,因为南帆是很敬业的,一番温言细语后,也就水波不兴,久而久之丈夫也就理解了、习惯了。似乎也不太在乎她的早出晚归了。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轻轻打开客厅的灯,餐桌前摆放着的饭菜已凉透了,桌上玻璃杯下压着纸条。

帆:我今晚有会,可能会回来迟一点,饭已弄好,你回来后,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不要等我。

贤看来小何也出去开会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晚上要回来的,事先准备了这些菜?她心中的疑问瞬间消失,感觉到的是一丝家庭的温情。在柔和的灯光下她心中充满温馨地慢慢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消灭掉。尽管她已肌肠辘辘。她还是很淑女的样子细嚼慢咽仿佛是品尝醇酒那样吃完了子夜的晚餐。她甚至还微微呷了一口法国红葡萄。心中升起一股令人陶醉的微醺。于是她脱去浑身汗淋淋脏兮兮的牛仔服,在盥洗间尽情地搓洗了一番,当她浑身充满那种名字叫飘柔的香波味道,她却不急着穿衣服,而是赤身裸体地仔细对着墙边的落地镜欣赏了一番自己颀长美妙的身段,一米七零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射灯照耀下泛出奶油般的肤色,丰满的乳胸,浑圆的大腿……她不敢再想象下去。鸭蛋形的脸颊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红晕,在心中这样露骨地赞美自己,她还不太习惯,平时丈夫在家她是不能这么放肆,从来不敢浑身赤裸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样毕竟对男人太过诱惑了。想到她的男人,她有一种内疚,她给予他的温情和关爱太少了。作为一个台里品牌项目的节目主持人,她的忙碌,他应该是知道的。好在小何他善解人意,每每被工作和写作弄得精疲力竭,何敬贤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而又得不到她应有的抚慰时,对于来自于她的拒绝,似乎很理解。但是,当她有一次走进书房,想打开电脑写一篇稿件时,她惊呆了,小何竟然弄了不少淫秽游戏和那些淫秽图片的光盘独自欣赏。她当时在一阵愤怒后,又深深地自责起自己来,是不是自己给予他太少?他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理所当然地应该有自己生理和心理的需要。想到这儿她似乎又谅解了她的丈夫。心想,男人有时有这种需要,赶明儿要好好慰问慰问他。免得节外生枝,而等到明儿她又要出差去外地采访了,她实在太忙了。

她就这么独自呆呆地想了一阵心思,然后披上睡衣去了卧室,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又习惯性地拿起一本时尚杂志,有心无意地翻看了一阵,才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太阳已照进了卧室,她揉了揉了眼睛,却发现小何一夜未归,虽然过去也有这样的事,不是住在宾馆帮领导弄材料,就是陪同首长打打麻将活动活动,弄迟了也就睡在宾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忘记挂电话或手机通知南帆一声。昨夜却既未接到电话也未接到手机,他究竟在忙什么呢?她打他的手机,手机却关机。南帆有些奇怪。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时三十分,于是匆匆地梳洗化妆,简单地在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吃了两片面包,容光焕发下了楼,把自己投进了阳光。

台长这时已接完电话,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惯有的上级对下级的那种职业性和蔼,显得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不到三十岁,一身淑女装的名牌节目主持人。椭圆形的脸蛋,透出一丝红晕,柳叶眉微微紧蹙,仿佛透着一丝忧虑,两只凝神的大眼在专注地打量着他。当两人目光相碰撞时又赶紧避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那双小巧美丽的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如果站起来恐怕比台长还要高出两公分。那肯定是,如玉树临风一般地飘逸,凌志雄在暗暗想。这种女人浑身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是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角色,凌台长心中猛然想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对莲花的赞美,不过此时的南帆,由于坐在台长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台长正隔着那小国旗、小党旗的大班桌,努力睁大眼睛在审视她、打量她。使她感到有点局促不安。这架势太像法官在审视犯人,她感到一种慑人的气势。尽管台长脸上洋溢着微笑。这笑有几分假又带着几分男人的色,台长的风流韵事在台里着实流传着不少,因为台里貌美如花的女子多着呢,那些女记者、女主持、女编辑、女摄影、女播音,凡带有女性性别的年轻女人对台长这种正当壮年的男人都有一种吸引力。况且台长有才有权有势,他还是陵州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写得一手潇洒自如,笔走龙蛇的行草,出过书法集,在文人雅士中风头正健,人称“雄”体,这种风流才子和官员的身份,不愁身边没有漂亮的女人,于是有好事之徒就将他身边的女人编了号。陵州郊区生产一种西瓜新品种皮薄、瓤红、汁多、味甜,被改良的品种人称“陵蜜一号”“陵蜜二号”。台里人就将台里被台长改良过的女人一直排到了“陵蜜七号”。当然南帆自己也未看到台长身边的这些品牌女人,她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自己不想当“陵蜜八号”也无心研究台长身边那些属于私人性质的屁事。

凌台长仿佛很礼贤下士地离开他那张皮转椅,亲自去为南帆倒了一杯茶水。

南帆接过台长递来的纸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她慢慢地呷了一口水,等待着凌台长发问。凌台长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俯下身子用那对发光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南帆左手手腕上佩戴的那只缅玉玉镯。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拉起南帆纤细的手指说:“这玉镯质地不错。”南帆红着脸将手缩了回去。

“你这镯子在哪儿买的?”台长问道。

“云南,是我和小何去云南西双版纳旅游时在版纳玉器街买的。”南帆小心翼翼地回答。心想这台长传我来决不是为了鉴定玉器的。

“多少钱?”

“2000吧,老板是缅甸人,开价6000,我们还到2000。”

“好啊,好啊,是A货,玻璃种的,你瞧这镯水色多好、多透。”说着再一次拉起了南帆的纤纤玉手,这回南帆没有再缩回手,人家凌台长是书法家,收藏家,鉴赏家,人家拉手是为了看镯子,并不是另有所图,我要再不赏脸就真有点不识抬举了。

凌台长仿佛为了看得仔细一点,竟把近视眼镜拿掉又将脑袋凑近了,将南帆柔若无骨的小手凑到鼻尖仔细观赏。南帆敏感的手指好像感觉到他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气息。

“好玉,好玉,这玉是老坑玉,晶莹剔透,中间杂有翠色,翠色透着嫩绿,真正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他看着这一汪绿水般的翠镯戴在南帆细白柔嫩的手腕上,不知是赞美玉镯呢,还是赞美这细白如玉般的手。

凌台长放下了南帆的小手,踱回到了皮转椅中。他身倚着转椅两手交叉在腹部很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说你们制作的这起非法出版《养生精华》强行向学生推销的情况调查。”

南帆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栏目收到了封举报信,举报信是双山梨庄镇几个乡村中学的老师联名写来的。内容是举报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利用权势通过当地教育部门强行向本市、县的中、小学生推销自己编著的一本叫《养生精华》的书,该书是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的。这本书的内容是一些养生保健的小常识。包括妇女经期卫生、哺乳期保健、孕期常识等等。根本不适合青少年阅读,定价高达39元,开学时已在代办费中收费20元,余下19元学期结束前结清。此举遭到了家长的强烈不满,有的家长到镇政府质问。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笑而不答,家长手拿书找到当地新华书店门市部,门市部说用香港书号出书是非法出版物。这些教师要求当地政府查处。当地政府从教育局推到工商局无人受理,要求我们台《焦点写真》栏目予以曝光。我们研究了这封信,这封信是打印的,可能寄到了许多部门。前天下午我们又接到举报人的电话来询问这件事。主任就派我和小王去作一些调查,谁知我们刚刚开始调查,就惊动了被举报人,先是当地政府阻拦,后来接到了您的电话,我们就回来了。”

简单地说完事情的经过,南帆打量着眼前的凌台长,凌台长一直在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他喝了一口水说:“你知道这李慧敏是什么人吗?”

“她不就是郊区区委书记吗?”南帆反问道。

“你家小何没和你说过?”

“没有,我们一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噢,是这样的。”

凌台长仿佛如梦初醒的样子,然后他像长辈那样谆谆告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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