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头也不抬,大吃大喝。那两道素小菜辛辣无比,是九歌知他蒙古人不嗜辣才点的。这时他吃了几筷,因口中新伤旧伤,实在吃不下去,只得放下。瞥眼见桌子中央那一大碗“冰糖皂角米”还放着没动,也不管是不是有毒,吃了会不会再受伤,拿起调羹便吃了一大口。
这一口“皂角米”下肚,他诧异地看了看九歌——这道菜不仅毫无异样,且甜软酥滑,美味无比。吃到嘴里,似乎受伤之处都好过了些。
他也不多想,当下一口接一口吃将起来。兰芽瞪了九歌一眼,轻声说道:“再等一等,还有几道菜呢,这个……少吃些。”
真金一听她语气,便知这“冰糖皂角米”是不能多吃的。他今日发狠,就是要引起兰芽怜惜之心,听她这么一说,放下调羹,端起那只白瓷大碗,在三名女子惊呼声中,呼呼呼将一大碗皂角米向口里倒去。
他们这边一顿饭吃得风生水起,早引来邻桌瞩目。屏风后那几个青年人不时低声谈论,那歌女甚至走出屏风,向四人各瞧了一眼。
兰芽见这歌女粉面桃腮,一双杏核眼灵活之至,不由一怔,只觉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欲待仔细再瞧时,歌女已抽身走回屏风之后。
她忙着阻拦真金,也不及多想,扯住真金袖子道:“好了,别吃了!”
真金见她眼中流露出焦急之意,白得透明的小手牢牢抓住了自己衣袖,脸上似嗔似怒,嫣红的嘴唇微微发颤,不由心中一荡,放下瓷碗,问道:“为何不让我吃?吃了便怎样?”
兰芽道:“吃了……吃了……”
这时,忽听楼下有女子的声音吵嚷起来,脚步声连成了串儿,似有数名女子叫骂呐喊,向楼上快步走来。
邻座忽然有一人失声道:“糟了,你快走!小二,我问你这店可有后门吗?”
小二闻声赶来,还未及答话,手腕已给人一把攥住。他骇然回头,就见真金脸色苍白,气息奄奄说道:“先别管后门,这附近,可……可有茅房吗?”
48第四十八章
小二看了一眼桌上的“冰糖皂角米”;只见空空如也地放在真金面前,登时惊叫起来:“哎呀,这么老大一碗;全叫你一个人吃啦?你这人——”
说着话,连连跺脚;用手往窗外一指:“茅房就在下头,快些我扶你去!”一边扶着真金往外走;一边莫名其妙地看了兰芽三人一眼。
这时便听楼梯给人踏得咯吱吱响,十来个穿着青衣白裤的丫头并仆妇涌将上来;后头一个体态窈窕、面容美丽的少妇嗔目攘臂喝道:“把珠帘秀这贱婢给我拿下了!”
“珠帘秀”三字一出口;兰芽登时想起:这歌女正是当日大闹郑府、害得季瑛跟几个好友挨了一顿痛打的珠帘秀啊!
这时方才失声而呼的那名青年公子已镇定下来,迎上前去冷冷向这少妇道:“你又来胡闹什么?我不过和几位朋友在这里喝酒;叫了个人来唱曲儿;你……”
话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那少妇扬手打了他的满脸花,口中恨恨骂道:“你成日护着这贱婢,今日我豁出颜面不要,要来替你做个了断!你瞧明白了,今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他这边夫妇打闹,那边少妇带来的十来个仆妇丫头早已一拥而上,向着站在角落里的珠帘秀扑去:扯头发的扯头发、拽衣服的拽衣服——有一个身材壮实的丫头有备而来,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前一下后一下只挥得尘土飞扬,眼看扫帚便要挥到珠帘秀脸上,那公子大怒,撇下妻子夺路冲过来,一把抢过扫帚,从开着的窗户“嗖”地一下便扔了出去。底下立时传上来数声叫骂。
此时楼上几桌客人也早已纷纷站起躲避,有的劝那少妇:这位奶奶,你们有事,回家去说,在这里吵吵闹闹,不成体统;有的反劝那公子:男子汉大丈夫,莫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有爱瞧热闹的幸灾乐祸;有好清静的大声抱怨吃顿饭也不得安生……楼上楼下,一时间乱作一团。
那公子夫妻争吵时,兰芽便已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挨打的卢处道。心下暗忖:他二人两情相悦,果然纠缠数年。这位夫人自是卢处道的正室夫人了,想是气得狠了,竟不顾脸面闹到了这大庭广众之下。
这时与卢处道一桌的一位老者捻着胡须站了起来,可混乱中不及开口便被一个丫头冒冒失失一头撞在腰上,登时“哎呦”连声坐了回去。
兰芽目视珠帘秀,这片刻的工夫,她已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给指甲纵横划了三道血痕,一只绣花鞋也不知飞到了哪里。卢处道急着要过去相护,但十来个丫头隔在当中,一时间哪里过得去,只急得不住跺脚乱骂。珠帘秀在众人推搡中挣扎着抬头看向他,眼中泪水滚来滚去,只强忍着不肯落下。
想当初兰芽在季瑛祖母的寿筵上初次见到珠帘秀——那时手捻花枝,含笑而立,是何等的骄矜自傲,如今却当着心上人的面给人如此作践……
兰芽眼下已无一个亲人,乍然见到她本就生了几分亲近之意,此刻见她有了麻烦,更是有心相助。但一来珠帘秀委实理亏,二来眼下混乱至此,也实在不知是如何助法,她彷徨四顾,一时失了计较。
忽一抬眼,见真金捂着肚子摇摇晃晃从下头上来,她眼前一亮,忙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一把拉住他,将识得珠帘秀与卢处道的事大略说了两句,随后急急询问:“你可有法子止住那夫人不再吵闹?”
她与真金同行已久,不管愿与不愿,总是一路仰他照料,因此不知不觉中早生了依赖之心;再想起在荆门时给当铺诬赖,多亏他用计,才洗脱冤屈,因此当此无计可施之际,自然而然便来向他求助。
真金适才赌气,喝了一大碗滑滑溜溜的皂角米,腹中剧痛,在茅房蹲了半日才觉稍好些,眼下头重脚轻,走路还拖拖拉拉,听兰芽劈头便出了这么个难题,想了想,冷着脸说道:“我险些给你那丫头害死,你便问也不问一声?”
兰芽一愣,小声道:“我……我……”低头捻着衣角说不下去。
真金看了她片刻,忽然一笑:“罢了,我也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法子我有,但你却如何谢我?”
兰芽见他胸有成竹,又惊又喜,忙道:“我好生谢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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