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毛玻璃一样的声音,用了很多年的假名。李灼然闭了一下眼睛,轻不可闻的叹息,淡道:“您哪位?”
范其铮抬眼望著李宅主楼里亮著的少数几盏灯,忽然没了跟他打太极的兴致,面无表情的道:“范其铮。如果你没有删除电话簿记录的话,应该有显示。”
沈默半晌,李灼然道:“范先生有何贵干?”
他本不想哭泣。不想有那种无亦於示弱的行为,但是禁不住疲惫,忍不住心头被剐伤的痛,勉强压制住哽咽,微笑道:“你猜一猜,我现在在哪里?”
闻言,李灼然不禁一怔,翻身下床,拽开落地窗的帘子,向下看。先是看到了一辆异常眼熟的兰博基尼,然後是那个纤弱孤寂的人影,垂著头站在铁门外。
有那麽一瞬间,范其铮蓦然抬头,四目相对,一时沈默。
李灼然想起了以前范其铮曾经唱过的一首歌,是为了安抚他睡觉,所以也没有伴奏,只是清唱。
那首歌叫矜持,原唱是歌坛天後王菲。当时其铮靠在他怀里,唇角轻勾,低声吟唱道:“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著迷,我总是微笑的看著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於在意在我的房间里,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的怀里。我是爱你的……”
他笑了一下,面容竟有著一种说不出的冷硬漠然,淡道:“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有事,改天再说罢,早点休息。”
只是一道铁门,只是一段不长的路程,竟然像隔了一个世界!范其铮静静的仰著头,淡淡的开口道:“李燃,听听我的解释,很困难麽?”
这类的话,已将近哀求。对於这样的他,说出口无疑是难为了。李燃心知肚明,却未作任何回应,只是站著,面无表情,直视他的眸。
范其铮道:“我很累了,李燃,你太高,我勉强想看到,但是脖子酸。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从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刻,就在想,会不会有这样一天……”
李灼然掐断了电话,然後拨通内线,道:“花叔,宅子外面有我的客人,请进来。”
范其铮听著手机里的忙音,没有笑的力气,转身走回自己的跑车。蓦然听到身後那道门打开的声音,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微微弯著腰,一只手指向里面,淡道:“范先生,七爷有请。”
他不禁苦笑。以前如果回家晚,李燃会一直站在门口等,看到他的时候便走过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现在,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七爷有请。
他们之间差的很多。他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他知道,自己卑鄙狠毒无情无耻,他知道,这样大肆肆的来,不是受到折辱就是死心而归,但还是想尝试,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是不是能留住他。
於是他缓步前行,没有回头。大门重新阖上,阻断了後路。
客厅里灯亮如昼,空无一人。花左渊站在他身旁,道:“七爷吩咐,让范先生去卧室找他,就在二楼左手尽头的那个房间,您慢走。”
老者转过身重新步入黑暗,他只得独自踏上楼梯,往陌生的地方走。在走廊里,突然有人打开门走出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妆容精致,一身黑色套装,他认识,那个人担任过环球的评委,李绮绿。
女子看了他一眼,而後冷笑一声,踩著高跟鞋走远了。
李燃的房间很好找,因为门上面刻著数字‘染’。他敲了敲门,发现门没有锁,於是缓缓推开,站在原地。
李燃只是下半身穿著牛仔裤,上身全裸,随便披了一件外套,正抱胸站在窗前。
就像太久没有见过他一样,范其铮不错眼的看著,近乎贪恋。
他缓缓回过身,笑了一下,淡道:“坐吧,顺便带上门。”
这房间很大,小客厅和卧室之间还隔了一道门,他坐在沙发上,见李燃缓步走到吧台,看了眼酒柜道:“想喝什麽?”
范其铮摇了摇头。李燃也不勉强,拿了一杯红酒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眼底有些早有预料的嘲讽,微笑道:“直说吧,找我来有什麽事?”
他攥紧了自己衣袖下的手指,开口道:“如果我要向你解释,那天你看到的一切,或者,更早,你愿意听麽?”
“没有那个必要。”李燃笑了笑,撑著眼镜,道:“其铮,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没有比时间更宝贵的东西。我的意思是,你想从我这得到什麽,可以不必拐弯抹角。只是,我以为,应该没有什麽可以给你的了。”
“李灼然!”范其铮豁然站起,目光如冰似剑,直视著面前这个男人,冷笑道:“你他妈非要那麽跟我说话不可麽?”
“不然……”李燃‘!’的一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微微勾起唇,缓步走近,温柔的执起他一只手,柔声道:“你想我怎麽跟你说话。谈判模式?情人模式?或者,非要我说不好听的你才高兴?”
不,不能躲,即便如此,他还是李燃。范其铮竭力控制住自己转身离开的欲望,缓了语气,淡道:“你问我想要什麽,你都能给麽?”
李燃放开他的手,有些疲惫的揉了一下太阳穴,微笑道:“人们总是有一个毛病。没钱的时候想要钱,有了钱就想要权,有了权就空虚,想要感情,所以说,本市的有钱人太多了,红灯区绿灯区也跟著一块赚。李氏应该很後悔没有经营色情行业。”
范其铮脸色更白,狭长的凤目却不肯退後,勾起唇,道:“你想感慨什麽?”
“该我问你。”李燃终於不再微笑,淡道:“据我所知,ZR并没有倒闭,经营状况良好,古琛也好好的呆在他该呆的地方,你一支广告依旧七位数美金,还有什麽能成为你屈尊受辱来找我的理由?”
范其铮垂下眸,道:“十年前你去过巴黎麽?”
闻言,他微微一怔,十年前Kingson的巴黎首秀?他怎麽会没去过,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小嫩模有点紧张,但一颦一蹙之间的绝豔霸气都足以掩盖这一点。在场所有时尚界传媒界的泰山北斗都被那个少年折服。温图尔甚至不顾礼仪的站起身边拍手边亲吻他的侧脸。
李燃神色淡漠,道:“去过。”
他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有一个人,无意中遇到,上场前鼓励过我,之後还是紧张,就看著那个人的眼睛走台,他的眼睛里没有对错,只有包容,後来,我去道谢,追到香榭大道上,那个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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