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赵妧很少再出门,这几日赵嫱倒是没再来福康殿,雉哥儿也只是偶尔过来,她并未因此感到沉闷。近日又沉迷于针黹女红,时常传唤司衣司的女官到她的殿中,她原是想跟随许司衣学刺绣。
许司衣本来事务繁忙,为她筹备的新衣虽将很快大功告成,但是其他阁中的娘子也都把做新衣的使命交托给她,实在无暇分身,便想婉拒。
赵妧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介怀,便主动向她道歉,许司衣不得已告诉她实情,赵妧体谅她,于是又请了司衣司别的女官教她刺绣,是许司衣举荐的刘司衣,也是许司衣的好姐妹,她不仅做首饰的手艺精湛,刺绣也是拿手绝活。
与许司衣的恬静不同,刘司衣性格豪爽,赵妧让她别太拘束,她就彻底放开了,教赵妧穿针引线、运针等功夫的时候就跟她手底下的女史们一样,错误之处直接指出并矫正,做得好的地方也会毫不吝啬地夸赞。
赵妧与她相处得颇为融洽,而她也很聪明,学了几天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针法,她本想用金线亲自绣一幅百寿图作为她父皇的寿礼,但是刘司衣告诉她百寿图的绣法虽不难,但也要花费很多精力,对她身体无益,时间上可能也会来不及,最后建议她单独绣一个团花寿字,由刘司衣另外绣一幅松鹤延年图,再请司饰司的人以景泰蓝边框装裱,制成一面屏。
赵妧想了一会儿,愉快地同意了。
于是,在刘司衣的指导下,赵妧每天花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刺绣,由于才起步,她绣得非常小心仔细,导致花了很多时间才绣了寿字边上的花纹,眼看着不足一个月就是她父皇的万寿节,心中有些担心无法提前完成。
所以她每天一睡醒,等桃奴服侍巾栉完毕,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刺绣。
这天刚过午时,杜仲晏前来为她请第二次脉,甫一进殿就又见她手拈绣针,正一丝不苟地低着头,手法稍显笨拙地在辰沙色的素绫上来回运针,就连他站在殿中等候许久都未曾察觉。
“公主,杜太医来了。”后来还是桃奴上前提醒了她。
而她只是“哦”了一声,并未抬头,又道:“让他进来吧。”
“已经进殿有些时候了。”桃奴小声说。
“那他怎么不出声?”赵妧依旧没有抬头,全神贯注地运针。
“公主正专注刺绣,杜太医不忍打扰。公主,您要不歇会儿,先让杜太医给您把脉?”桃奴眨巴着眼睛,充满期许。
赵妧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杜仲晏,向他招手:“你赶紧上前来,待你把完脉我还要继续赶工。”
杜仲晏闻言走上前,把药箱摆放到身侧,打开取出枕物,双膝跪坐在她跟前,令她伸出手搁在上面,然后在她伸出的皓腕处搭上三指,屏息凝神片刻后,他眉头微微皱起,又迟迟不语。
赵妧瞧他不说话,便催促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杜仲晏沉声道。
“杜仲晏,你在逗我吗?我并不觉得身子有什么异样啊。”赵妧极力为自己开脱。
“请公主张嘴让臣看看仔细。”除了把脉,他也要看她的舌苔断症。
赵妧微微张开,杜仲晏连她的贝齿都看不见,便道:“请公主再张大一些。”
她又张开一些,杜仲晏继续说:“请公主伸舌。”
赵妧只伸了一点,杜仲晏很有耐心地说:“再伸一点。”
这下轮到赵妧不耐烦了,任性地闭上了嘴,不再理睬他,准备继续绣花,却听他漫不经心地说:“公主一片孝心,固然是好事,可若因此劳神费心,便会伤了圣上的心。”
赵妧瞪他一眼,气鼓鼓地嘟起了嘴,转瞬又泄了气似的小声咕哝:“就你最啰嗦,我只是怕来不及赶在父皇万寿节前完成,这才在夜里偷偷爬起来,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杜仲晏一看她气色就知道她近日睡眠不足,她本就气虚,脉象微弱不可察,如若不注重歇息,长时间劳神费心,将造成莫大的危害。
“还请公主遵照医嘱,切不可打乱作息。”
“知道了知道了。”她略显不耐烦,“那我这就去睡一觉,醒来再绣,行了吧。”
“嗯。”杜仲晏点头,却不起身离开。
“你还愣着做什么?我要歇了,你走吧。”赵妧急着打发他离开。
“臣告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走了。
在杜仲晏收拾药箱的时候,赵妧佯装走进内室准备歇息,却是一步三回头,眼看着桃奴送杜仲晏走远,又迅速溜了出来,回到她的绣绷前,正当要提起绣针,谁料杜仲晏一个折返,赵妧惊得急忙收回了手,却无处安放。
“我、我想看看针有没有插好罢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赵妧开始自圆其说,但没什么底气。
“臣落下一瓶药,回来取。”相比而言,杜仲晏倒是很有底气,因为那是他故意落下的,折返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老实,显然,这是他料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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