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钟左右,李非刚刚睡下。忽然屋前传来一声炸响,夹杂着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什么在响?黑暗中,爱人张红云推他一把,惊恐地问道。
李非伸手去摸床头的电灯开关,慌乱中把一个茶杯碰倒,半杯茶水洒得到处都是。下床时竟把鞋子穿反了边,不明的危险让他心生恐惧。打开房门,客厅里满是汽油的味道,他迅速打开所有的灯,四下查看,发现楼梯间的窗户已被砸破,窗下落了一些碎玻璃。楼梯上有一个破碎的玻璃汽水瓶。显然,是有人向屋里扔了汽油瓶。推开破窗向外看,窗外一片漆黑。
李非住的是私宅,两层小楼,楼前一个小院。他打开门外的廊灯,正要开门出去,被披着衣蓬着头张红云一把抓住:不要出去。
她担心外面会有危险。
李非说,没事,你去招呼孩子。
不行!张红云坚决地说。
张红云抓李非的手没有放开,抓得李非胳膀生疼。在那只手上李非能感觉到了微微的颤栗。
是谁跟我们家有仇?张红云在问李非,也像在问自己。
李非口里说不知道,他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他让爱人去睡,自己一边打开所有窗户,让空气中的汽油分子尽快扩散;一边找扫帚去清扫楼梯上的玻璃碎渣。
显然,有人在向他发出警告。仅仅是警告。否则,扔进来的不是汽油瓶,而应该是一个什么弹。
要是那样,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肇事者将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也只有胆量敢做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李非心里反而释然。
上班后,他把晚上家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卢士平。当时书记魏启焕也在场。大家分析一会,结论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魏启焕给李非壮胆说,不要怕他,他不敢真的怎么样。
卢士平说,刘长浩昨天来说,吴上进的妈妈来找他,希望刘长浩能接受吴上进到啤酒批发部去。
魏启焕说,这种人到哪里都不行。
卢士平问李非,你是什么意见?
李非说,我主张给他出路。如果长浩愿意接受,那当然是可以。又说,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一个陀螺屁股,坐不住;让他搞啤酒押运,说不定还正适合他。
几天后吴上进就在啤酒批发部上了班。
这天在仓库与李非偶遇,先是一怔,接着是摸着自己的脑壳不好意思地朝李非一笑。
香州有一个词叫“油麻逼脸”,普通话中没有完全与之对应的词。大约是不讲脸的意思,但又不完全是。“油麻逼脸”除了有不讲脸的意思外,还有一层诙谐的色彩在里面。
此刻在李非眼里,吴上进就是这种“油麻逼脸”。
李非没有笑,只是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意思好像说,好好干。但又比好好干的含义更丰富。至少吴上进的感觉是这样的。
吴上进用表决心的口气说,我这次一定听您的话!
这种话就挂在吴上进嘴边,溜出来丝毫不用费力。
李非依旧神情严肃地说,不要再做坦白坯子。
但吴上进在李非眼里还是看到了藏在里面的一丝笑意。这不易察觉的笑意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他摸着脑壳站在那里傻笑,直至目送李非走开。
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谁都没有提及。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来世间还有一种存在可以跟不存在一样。
李非回到商场店堂,看小海和向永明在柜台上布线。
商场业务调整,商品陈列作了重新布局。李非在店堂后部加了一层阁楼,用作商场的办公室。
一场抢购风潮刚刚过去,市场像水灾后的大地一样一片狼藉。生意清淡,门可罗雀。正好利用这个空档期调整商品布局。
抢购风来袭时,消费者一夜间变得不再挑剔,人们不讲价钱,不论质量,甚至不论自己需要与否,疯狂地进行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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