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的等待似乎无穷无尽。夜色柔和,空气湿润,绿叶和花朵散发着宜人的香味。附近某个地方一定有一棵菩提树。看不见蓝天,上方笼罩的只有一片朦胧厚重的黑暗。远处不时传来钟声,亲切而又疏远。不知不觉,格兰特发觉夜晚祥和的气息向他袭来,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他必须费力保持清醒。
两点半的钟声响了一会儿后,有情况发生了,不费任何力气,他的意识立马清醒了。他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修道院前面的小巷子有人在行动。天色太暗,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在移动,仿佛一块幕布在空中飘荡。有人在街上。
格兰特继续等待。这个人的动作幅度变得更小,更加模糊不清,接着看不见了。不管是谁,那个人是离他远去了。格兰特脱下脚上没有系鞋带的靴子,挂在肩膀上。这样安静的夜晚穿上鞋走路,每一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静悄悄地朝着小巷子里移动,绕过修道院的高墙。走出高墙的阴影后,视野稍微清楚了一些,他再次看见他前方有人在移动。他高度警惕地跟着这个人,不仅很难估算他们之间的准确距离,而且几乎不可能知道前面的人是否停了下来。走出这条街道情况好了一些,能看见黑暗中的黑影成了一个人形,这个人轻松敏捷地走入黑夜之中。格兰特紧随其后。走过一条全是二层楼房的小街道,经过了一排带小花园的住宅,又经过了一个临时的小围场。
后来,格兰特透过袜子感觉到脚下的路铺着碎砂石,他在心中暗自咒骂。这个人在朝乡间走去,至少是在朝郊外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格兰特一直跟着这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穿梭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他不知道周遭的环境,他盲目地跟着这个黑影,他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台阶,也不知道何时会出现斜坡或者障碍物。稍一失足今晚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不过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他清楚地知道他所追寻的目标没有丝毫犹豫,对他而言这不是一场出逃,而是一场习以为常的旅行。
此刻格兰特能分清他们是来到了空旷的乡村。如果这里有房子的话,那应该是建在这片原始田野的树篱后面——也许这里是新兴的郊区。树篱挡着他很难看清他追踪的目标,这一片片黑色阴影给这个移动的人影铺设了一道黑暗的背景。随后格兰特突然发现他把人跟丢了。他前面不再有人移动。他立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人在等他吗?还是他钻进某个入口消失了?有几次脚下石子打滑时,他都在想是不是那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过据他所看见的,那人并没有停顿下来察看,但现在完全看不见那人的踪影了。
格兰特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发现自己走到了树篱的入口处,是一扇门。他满心希望可以使用他的手电筒。在陌生的乡间盲目行动让他感到焦躁不安。他决定按着自己的猜测赌一把,就把这里当作那人消失的地方。于是他走进门内。他立即感觉到脚下是柔软的沙子。他心生疑虑,停下了脚步。这只是一个沙坑,还是那人设计攻击他?
随即他记起,新式别墅前面的通道用红色细沙作为装饰。于是他再次恢复了呼吸。他定下心之后,继续前进,用一只脚摸索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边缘,前方不远处必定有一栋建筑,只要沿着草坪的边缘走就可以了。突然一栋白色的房子在黑暗中耸现,大概有八间房。即使夜晚如此黑暗,这栋苍白的房子依旧微微地发着光。在这朦胧的微光之中,格兰特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在格兰特看来那人似乎也在回头看着他。他很晚才意识到他也站在这栋房子的侧屋前,给他的身影形成了一道背景。他赶紧蹲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人继续前进,消失在房屋的拐角处。
格兰特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拐角处等候,后背贴着墙。但是那里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呼吸,没有人在行动,那人离开了。他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他走进拐弯的地方。突然一块软毛布盖了过来,落在他的脸上,紧紧勒在他的脖子上。就在软布即将锁住喉咙的那一瞬间,他把手指卡在了脖子和软布之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抗,接着借着这块布的力量,突然弯身向前,格兰特感觉到那人从他的身上滑了过去,头先撞到了地面。那股重量也将格兰特击倒在地。那个令人窒息的可恶东西还罩在他头上,但是他的双手不受束缚了。他伸手去抓对手,欣喜地发现套在喉咙上的枷锁松开了。他仍然看不见也呼吸困难,但是没有被立即勒死的危险。事实上,他用尽全力去掐对手的喉咙。那个人像一条泥鳅似的扭来扭去,用膝盖阴险狠毒地向他出击。这不是头一次赫伯特·哥特贝德使出下三滥的招数跟人打架了。格兰特盲目地出击,结果只触碰到了人工草皮。他希望自己能看见三十秒也好。他松开了先前恰好抓住的袭击者的某个部位——他不确定那是大腿还是胳膊,尽全力滚开。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那个人紧紧地抓住他。但是他有时间把手伸进口袋握住手电筒。这个时候那人推了他一下,格兰特滚得仰面朝天,那只手被卡在口袋里。但是他用另一只空余的手,倾尽全力往向他脸上呼气的方向打了过去。他的手指关节砸到了骨头,格兰特听见牙齿断裂的声音。那人的重量突然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扭动身子抽离出来,赶紧伸手去口袋里拿手电筒。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手电筒,那人再度向他袭来,左右摇晃。格兰特把手电筒往他身上照去,光线还没有照到他的脸上,那个男子马上一跃而起。格兰特闪到一边,那人跟着过来了,格兰特用尽全力拿着武器朝他挥去,结果只有毫厘之差没能打中,二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突然承受如此重量,格兰特重心不稳: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击上面,他重重地倒在地上。意识混沌的那一刻,他全部的机能都在试图唤醒眩晕的身体奋起反抗,他超然地想着,那人将会如何杀他?
令他惊讶的是,他感觉到那人身体的重量从他身上消失了。某个东西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尽管他的耳朵嗡嗡地响着,他还是意识到那个男人从他身边走了。
格兰特拖着身子坐了起来,偶然坐到了刚才砸他的那块石头上(根据触感,那块石头原本的位置应该属于假山上)。他伸手摸索他的手电筒,打算继续跟踪那个男子。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低声说道:“是你吗,伯特?有什么问题吗?”
格兰特打开了手电筒,站了起来。
光线照在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眸上,那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温和,不过她脸上的其他部分丝毫不温和。
灯光照过去的时候,她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站着别动。”格兰特的语气不容反抗,她停止了后退。
“别说那么大声。”她急切地说道,“你是谁?我以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是探长——警察。”
格兰特发现,这样的陈述总是会引发两种反应:一种是害怕,另一种是谨慎。无辜的人通常表现的是第一种反应,第二种反应的人往往会暴露真相。此时这个女人就暴露了真相。
格兰特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栋房子——一栋单层建筑,有几间小阁楼。
“别那样!”她嘘声说,“你会吵醒她的。”
“她是谁?”
“老太太,我的主人。”
“你是这里的女仆?”
“我是管家。”
“房子里就你们两个人?”
“是的。”
格兰特用灯光照着她身后开着的窗户。“那是你的房间吗?”
“是的。”
“我们进去谈谈。”
“你不能进入房子,你不能对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可以先进去嘛!”格兰特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没有搜查令,你不可以进入这栋房子。我知道!”她站到了窗台前,保卫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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