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寒风刮在身上生疼,冷香园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地绚烂,披着寒风带过来,四周都是一股梅香。
玉笙垂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人。
藕粉色的绣花鞋在他掌心中只有巴掌大。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心,他单手捧着,像是握住了一轮月牙。
他大概是从未帮别人穿过鞋的。
玉笙心想。
他连绣花鞋后面的暗扣都不知道在哪里,笨手笨脚地捧着她的脚,强行塞进去又像是怕弄疼了她。找了好久才算是穿好。
四面的风是冷的,安静得没有丁点的声响。玉笙的心口却还是在跳,饶是她知道这人对她好像没有危险,但他毕竟还是个陌生人。
这个样子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只怕等她的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条白绫。
她心口抑制不住地在颤。
陈珩跪在地上替她穿好鞋,双手仔细的整理好她凌乱的裙摆才从她身上挪开。他低着头半跪在地上没起身,过了许久才问上一句:“他可曾怜惜你?”
泛红的眼睛落在她的鞋面上,过了好久,他又加上一句:“这……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平淡的一句话像是随口问的,可无人发现的是他开口之后嗓音都在发着颤。像是被刀口割破的喉咙,连着呼吸都不稳定。
这么些年,他怕的不是别的,唯一怕的大概是她过得不好。
洛家被灭门那年,他刚满十六。皇城中走出的少年郎,志气风华,半点不知愁苦。
而她家破人亡的时候,才七岁。
七岁才多大啊?糯米团子大小吧。亲人死的死,亡的亡,能活下来的就她一个人。越想越是惦记,越是惦记越是派人去寻。
兜兜转转了大半年,探子说寻到人的时候,他瞧见‘洛长安’的第一眼,她当时骨瘦嶙峋。不知吃了多少苦,他内疚又自责,只拼命的加倍的对她好。
要星星不给月亮,宠来宠去,想将她吃的苦都给补回来,却没料到自己宠了个假的七年。
如今真人在他眼前,他连着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连着问上一句,心口里全是虚。
这话问的像是拿刀在戳他的心窝,他问的全是废话,她一个人,才多大?如何会过得好?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四周都是风声,寒风刮入她的斗篷中,她浑身上下都泛着冷。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站了起来。
她想要细看,面前却瞬间一片漆黑。
“别看。”陈珩站起来,双眼通红。宽大的掌心伸出去,挡在了她的眼前。
喝醉后的掌心是带着炙热的,他手指并拢着遮住了她的目光。她那么小,小得仿若一只手就能挡住她的脸。他却连碰都不敢碰,掌心是悬空着,他只敢遮着。
连碰到她的脸他都不敢,他不配。
玉笙眨了眨眼睛,闻着他身上的梅子香。
炙热的掌心就在她面前,她睫毛太长了,在他掌心中来回地扫动着,像是被根羽毛在心口抓了抓。挡在她面前的这只手开始渐渐地开始收紧。
他紧绷着下颚,漆黑的眼眸中神色翻滚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算是深吸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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