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禧堂出来,温姨娘走了过来,对着许夫人福了一福,皮笑肉不笑道:“今儿不是姐姐邀我去慧兰苑看谖儿,我还撞不破燕姨娘的奸情,一个风尘女子偏要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给谁看?转眼就去勾引男人!姐姐心眼实在太好,连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护着,就不怕一不小心给老爷戴顶绿帽子!”
若谖本来就为燕倚梦无端被人算计心中不平,现在听温姨娘这样诽谤她,还处处挟制娘亲,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讥讽道:“姨娘每日里不血口喷人就无事可干了,还是嘴巴会闲得长痔疮?”
温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却说不出话来,一来若谖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她一个大人跟她吵,只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二来打狗还得看主人,若谖的娘亲就在一旁,她一个妾室能把若谖这个嫡女怎样,少不得忍气吞声,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许夫人笑了:“没想到我们谖儿这么牙尖嘴利。”
若谖嘿嘿一笑遮掩过去。
想当年,她和一条披着人皮的心机狗半夜开火吵架,荤素不忌,雅俗共赏,一边骂一边还要笑得越坦然越开心,这样效果才越好,才能让对方气得吐血三升,早升极乐,刚才那点功力算什么!
凝烟一个丫鬟也不带,独自出了慧兰苑,走出好一段距离,停了脚步四顾一番,确定没人跟踪,才一头钻进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分花拂柳来到芷晴苑的后面,学着黄鹂叫了两声,等了片刻,院内也传来黄鹂鸣和的声音,凝烟这才转身来上了一条绿荫掩映的小径,小径通往山坡上的一座小亭,在小亭内可以留意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却不易被人现。
她在亭子里小坐了一会儿,大哥家吉便赶了来,粗声大气地问:“妹妹,有何事找我?”
凝烟微蹙着眉打量了他一眼,虽说家吉已满十八,容貌气质竟比小时候还差,粗眉大眼,举止粗野,哪里有半分候门公子的贵气,到更像公子身边的恶奴,不禁在心里把老夫人恨死,若不是她寡情薄义待她们家,她大哥不至于越长越不成个样子!
凝烟把若谖落水被子辰救起的事告诉了家安,家吉道:“这事我早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竟然还在查我们!”
凝烟惊的站了起来:“他在怀疑是我们设计把那个小贱人推下水的?!他都查到些什么?”
家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查到些什么,只知道我房间抽屉里的红蜻蜓尸体少了一只。”
凝烟松了口气,又缓缓坐下,不急不慢道:“你怎知是他拿走了,焉知不是你自己没个收整,放到了别处。”
家吉道:“虽然我的房间凌乱,可这几只红蜻蜓因为很难才捕捉到,而且怕将来还要派上大用场,所以除开用来引那个小贱人上勾的那只外,其余的我都用一只竹筒小心收藏,昨儿我亲见子辰从我房里出来,一闪就不见了,我心里着慌,忙进去查看,就见装红蜻蜓的竹筒被人打开,少了一只红蜻蜓,所以我才怀疑他在查我们。”
凝烟气得柳眉倒竖:“既这么着,你们兄弟四个就该抓住他铐问!”
家吉瞪圆了眼高声争辩道:“你当我们不想,自从他救了你之后就攀了高枝,做了靖墨的贴身书童,吃住都在砚墨轩内,我们哪里有机会?就算逮到他又怎样,方府嫡长子的书童被打,肯定会被彻查,我们兄弟谁能逃脱无事?!”
凝烟听了家吉一番话,沉默不语,良久,才阴测测地笑着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家吉四肢达,头脑简单,不明所以地问:“怎样一个将计就计?”
凝烟道:“他既然那么喜欢红蜻蜓,你就承全他,把你所有的红蜻蜓全放在他的房间内……”
家吉想了一回,恍然大悟,咧着嘴笑道:“妹妹这个计谋真是阴毒!”
凝烟咬牙冷笑:“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这只不过初试牛刀,更厉害的在后面呢!”
晚上方永华回来,陪着许夫人、若谖和凝烟一起吃饭,靖墨三兄弟大了,住在外院,厨房按月例单独给他们准备膳食。
许夫人分别给方永华父女两盛了一碗冬瓜虾米鸭肉汤,对方永华说:“吃了饭,你有空去看看燕妹妹。”
方永华看了一眼若谖,道:“不了,我今天就在你这里。”
自从生若谖差点淹死的事后,方永华更加宝贝若谖,只要在家就尽量待在慧兰苑。
若谖心理年龄有二十多岁,当然明白娘亲说那句的意思,见父亲不想去竹猗轩,便劝道:“父亲今晚还是去燕姨娘那儿吧,她今天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凝烟正深恨许夫人忽略了她,没有给她盛鸭肉汤,本想匆匆吃完离开,别人一家三口秀恩爱,她在一旁算什么事!
这时听到若谖这么说,料想有些有用的八卦内容,便一粒米一粒米慢悠悠地吃着饭,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方永华愣了一下,问道:“谁给你燕姨娘气受了?”
若谖道:“还不是温姨娘咯,看见燕姨娘跟华太医聊了几句,便跑到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
方永华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个温若兰胆敢搬弄是非,犯了七出之条的口舌之罪,是不是非要我把她休了,她才满意!”
许夫人忙劝道:“算了,算了,像咱们这种人家,哪里少得了争风吃醋?”
她看了凝烟和若谖一眼,两个女孩儿在场,她刚才的话极为不妥,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讪讪道:“温妹妹心里也苦。”
若谖暗想,一男配多女,不受宠的夜夜守空房,心里哪有不苦的?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别说她才九岁,在古代这些话题只要是未出嫁的女孩提都不能提,不然会被冠以轻浮的名声。
吃完饭后,方永华便去了燕倚梦那里。
晚上若谖躺在床上,居然破天荒失眠了,白天生的种种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纷乱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一直辗转到天快亮时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中午闲来无事,许夫人把白梅昨天从库房里找出的几匹绉纱给若谖看,慈柔地问:“谖儿喜欢哪个颜色?”
若谖指着粉红、粉绿、湖蓝色三匹绉纱,道:“这些我都喜欢。”
许夫人笑道:“你太小,压不住湖蓝色,粉红粉绿倒是适合你。”
凝烟在一旁,看见那匹湖蓝色色绉纱分外好看,心想,小贱人穿不了,应该给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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