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车在墓区外停下的一刹那,棺木中那“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终于消失了。
冯三庭先下了车,走到车尾,拉开了依维柯的尾门,夹在八个抬棺手与两位送葬者间的红漆棺木出现在他面前。
冯三庭一脸严肃,扬起了手中的棒槌,敲在了梆子上。
“笃——笃笃——笃笃笃”
周渊易事前学过梆子声所代表的暗语,知道冯三庭这是在命令他们将棺材抬下车去。他连忙和小高同时将肩膀塞在棺材的扛棒下,然后与另外六个抬棺手一起站了起来。红漆棺木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地面,或许因为两边的抬棺手不一般高矮,所以棺木微微有些倾斜,那“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又出现了。
听到这声音,冯三庭的神情很是古怪。他想说点什么,但却因为夜葬的噤声规矩,他只好把话吞在了嗓子眼之下,紧闭嘴巴,一言不发地抬起了手中的梆子。
公墓的绿化搞得很好,在松柏林中,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狭窄墓道弯曲逶迤,却又曲径通幽,直插墓区深处。公墓方面考虑得很周到,在墓道两盘的松柏树上每隔几步,就挂上了一盏可以点燃的白色灯笼。
灯笼燃放的光亮恰到好处般幽暗,墓道正好被光芒笼罩到,但墓道两侧的松柏树林后,则是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几簇绿幽幽的鬼火一闪而逝。
因为是特别安排的下葬仪式,所以整个公墓都已经经过了清场,除了这一行人以及必要的公墓工作人员之外,墓区里再没了外人。
冯三庭走在最前面,他早已在考察墓穴时就探过路了,所以很清楚墓道该朝那边走,才能抵达为冯舒准备好的墓穴。他一边走,一边敲着梆子。梆子声穿透了静谧的夜空,不时惊起几只熟睡的夜鸟。夜鸟惊飞的时候,扑腾着翅膀,发出诡异的惨叫声,令这深夜的公墓中显得更加阴森。
如果有人爬到附近一棵松树上,朝下张望,一定可以看到一副迷离的画面。一个穿着道士袍的老人敲着梆子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八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大汉抬着一具长两米高一米的红漆棺木跟随其后,而在队伍的最后面则是两个文质彬彬的送葬者。除了梆子声,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惨烈的鸟啼声。
而事实上,在附近的几棵松树上,真的有人爬了上去,正埋头看着送葬的队伍。这些人,都是警局派来执行监视任务的警员们。这种居高临下的监视手段,在刑侦学里被称为“高光下亮”是防范意外事件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警员们在天黑前就已经爬上了树顶,潜伏在树叶的遮掩之中。整个墓园早已细细搜查过,就连一棵棵松树的树冠都检查过,除了警员之外,绝不会再有其他人躲在墓园中。
周渊易知道,让警员们躲在树顶上进行监视,是警局领导的安排。虽然领导有时候对周渊易很是苛刻,但在业务领域还是很有一套的。在树林里,通常的监视都是躲在大树之后,但如果有人从监视者的身后潜入,就很容易发现潜伏的监视者。所以不得不说,领导的安排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公墓也清了场,所有的员工在午夜后都离开了元宝山庄,还在牌坊收费处安排了公墓中最为忠于职守的收费员守在那里。谁要想沿牌坊大门进入公墓,都必须得到警局领导的同意才行,这也是为什么吴强会被拦在牌坊外的原因。
既然防范得如此严密,有些警员也不禁在心中暗想,墓园里肯定不会有任何外人潜入,今天的任务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切顺利。
而周渊易却认为,防范得太严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更希望冯舒出现在深夜的墓园中,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抓个现行,让冯舒的罪行无可抵赖。
——让冯舒在他本人的葬礼上被警方抓获,岂不正是具有无比的讽刺性吗?
02
四四方方又深又平整的墓穴,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由元宝山庄公墓指派的掘墓人挖好了。挖好后,公墓的技术骨干还做好了相应的防水与防坍塌处理。
看着墓穴,冯三庭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由敲响了梆子。
在梆子声的指挥下,周渊易、小高与另外六个抬棺手整齐划一地将棺木停放在了墓穴旁。
冯三庭蔑了一眼身后的抬棺手与送葬者后,将手中的棒槌与梆子扔在了地上,然后撩动长及腰间的道士袍,从袍中拔出了一把桃木剑。在他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小瓶白酒。冯三庭吞了一口白酒后,亮出剑,“噗”的一声,将白酒喷在了桃木剑的剑刃之上。
刹那间,桃木剑变作殷红一片,仿佛淋漓的鲜血一般。
然后,冯三庭又从怀里摸出一叠黄裱纸,刷拉拉地抛向了空中。黄裱纸在空中飞扬着,而他立刻扬起桃木剑,脚步空灵轻盈地飘走着,手里则挥动着剑刃。只是片刻,那些悠悠飞扬的黄裱纸全都被冯三庭穿在了剑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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