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正站在原地—跟屏幕外的我一样—不住地四处张望,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先了解下环境。画面的角度,也随着她身体的转动而转动起来,于是画里画外,我跟着薇奇一起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古代的雕龙画凤、美轮美奂的厅堂。厅堂里没有点灯,四周有光线照进来,说明外面是白天。但是屋子里仍然稍显昏暗,就好像以前的老房子采光不足的情况。与此同时,整个厅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动作的声音,也没有背景音乐,不由得让人感到压抑。在厅堂四周,有各种各样的摆饰,字画、玉雕、花瓶、奇石,几张桌子上还放着石榴等水果。而在厅堂的最后面,离薇奇两丈远的地方,立着一扇巨大的木头屏风,屏风前摆着一把交椅。我不禁皱起眉头,交椅?这种椅子在现代生活中非常平常,但是放在古代,却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坐的,所以才会有“第一把交椅”的说法。但是,古代的交椅跟现代的交椅不一样,是可以折叠起来的,所以一般是带到户外使用,比如围猎、打仗。在一个那么华丽、沉稳的厅堂里面,主人坐的位置,放的却是一把交椅,除了格格不入,还有一点诡异。游戏里的薇奇似乎跟我一样,也对这一把交椅感到好奇。她先是又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厅堂里除了她没有别人,然后,便慢慢地朝那交椅走过去。我站在电脑椅后,看着显示器里的薇奇,也走到了交椅前,弯腰,伸手去摸交椅那弯曲的扶手,随着视角越来越接近,我甚至能看到扶手上流水般的木头纹理。突然,“嗡”的一声,显示器里一片黑暗。我皱起眉头,就这样完了?我举起双手十指,在自己眼前弯曲、伸直,收放自如。没问题,我的身体还是自己说了算,并没有受到恶灵的控制。那刚才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我挠着头,刚想要坐回电脑椅上,突然之间,屏幕又亮了起来!这一次的亮,是真正意义的亮。显示器里先是满满的白光,光芒渐渐消退,才露出了刚才被白光包裹的人和物。小狐妖薇奇出现在画面里,但是她的四周,不再是稍显昏暗的厅堂室内,而是光线充足的户外。游戏里的角色,就好像真正有意识一般,甚至做出了一个用手臂挡着眼睛的动作。而在画面外的我,却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一切。这里是一片乱石滩,离薇奇不到5米远的地方,是一大片蓝色的湖泊。刚才厅堂里鸦雀无声,现在却是满耳呼啸的风声。而在湖跟薇奇中间,是刚才厅堂里那一把交椅。刚才富丽堂皇的厅堂,变成了乱石滩,只剩下交椅跟薇奇还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在聊斋志异里,狐狸变出来的房子突然消失,变回荒郊野外。不,除了薇奇跟交椅,画面上还有别的什么。交椅上,坐着个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女人。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唐双!不,在摘星录OL里出现的,应该说是墨鳞星君。墨鳞星君那张跟唐双一模一样的脸,正侧向一边,鼻梁挺拔,眼睛闭着,表情很恬静,像是在欣赏高山流水的古筝曲。下一秒,她却突然站起身来,手上不知怎么的,多了一把闪着白光的剑。墨鳞星君微微一笑,举起长剑,轻轻一刺,似乎毫不费力般,就刺穿了刚放下手来的薇奇。杀人者的脸跟唐双一样,被杀者的脸跟Vicky一样,这个场景在我看来,就好像是唐双用剑刺死了Vicky。唐双脸上仍然笑着,轻轻说了一句话,却盖过了呼呼的风声。她说的是:“吾将净化尔等。”我一个踉跄,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就在抬头的一刻,却发现画面上异变又起。唐双的脸跟Vicky的脸交换了。现在画面上,是身穿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Vicky,手持长剑,刺穿了唐双的身体。鲜血从唐双的背后流出,顺着剑尖滴到了乱石滩上。唐双回过头来,嘴唇轻轻翕动。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从口型看出,她说的是两个字:“救我。”画面里,杀人者面带笑意,而正在向我求救的唐双,却面无表情。在目睹了游戏里的杀人场景后,我看着电脑显示器又一寸寸地暗下去,最后归于沉寂。这一次,电脑似乎是真被关掉了。我愣了三秒,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唐双!从上周二晚上,在我家门口意外出现又消失后,到现在我都没能联系上唐双,掐指一算,已经过了八天。其实我一直都想着怎么跟她道歉,怎么跟她解释,尤其是在周一梁Sir告诉我卧底行动提前取消之后。在冷战开始之前,唐双跟我约定好,只要等我结束了卧底TIT的行动,就可以去找她。当然,这是在她看见我跟一个穿着热裤的陌生妹子,孤男寡女在家,喝着她送给我的红酒之前。总之,这两天来,我一个人宅在家里,除了想恶灵的事情之外,其他的时间,就是想唐双想到要发狂。说起来不怕被人笑话,我甚至拿着唐双留下的电动牙刷,盯着看了两三个小时。但是,我一直联系不上她,除了掐断所有的直接联系方式外,她也交代了司机大只佬Tommy,还有助理Stacy,不要告诉我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这次不一样了。我盯着黑漆漆的显示器,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在念出那一句“吾将净化尔等”的诡异台词后,墨鳞星君的脸,突然变成了已经死去的Vicky。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毫无疑问,已经杀死了猴子、许乐诗、雅各布、Vicky这四个人的凶手,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我发出杀人预告。而这一次恶灵要加害的,是我的女朋友。唐双!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护好她!我急得团团转,四处找手机,一分钟后才想起,手机一直就在我睡衣的口袋里。我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拨下助理Stacy的电话,口中念念有词:“要接啊,要接啊,一定要接啊……”幸好,Stacy把电话接了起来,她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姐,地道的香港人,此刻说着一口地道的中英夹杂港式普通话:“喂,UncleGui?”我顾不上跟她寒暄,着急地问道:“Stacy姐,是我,唐双呢?”Stacy吞吞吐吐地说:“Shawn她……”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唐双怎么了?”Stacy的声音包含了疑问:“怎么这么问?”我松了一口气,她会这么问,起码证明唐双现在是安全的。我吞了一口口水,换了一个问题:“唐双在哪?快告诉我!她有生命危险!”这下换Stacy吓了一跳,弃用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改用广东话跟我说:“鬼叔,你说什么?生命危险是什么意思?你慢慢说……”我急得在原地跺脚:“没时间慢慢说了,你快告诉我唐双在哪里,我马上……”突然之间,手机里传来另一个女人声音,她似乎站在Stacy身后,音量不大,但还是一贯的清亮动听:“Stacy,是他?”Stacy回答唐双道:“对,是UncleGui。”我大喊:“唐双,快让唐双听电话!”电话那边却沉默了,我用耳朵死死贴着屏幕,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我心里一惊,再看一眼屏幕,幸好,通话还在进行中。看起来,是Stacy捂着手机,正在跟唐双商量。这么想着,我赶紧又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紧紧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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