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清楚地领悟到,人生的道路并不是金光灿烂的大道,它充满了荆棘和羁绊。即使平坦,也像这市郊的夜路,有光明也有黑暗,有脏污还有陷坑。
李明强站在332路公交车的站台上,两手不住地拨弄着月票。他索性就拿着月票,免得遇到不照眼的售票员再费话。
天早已经黑了下来,除了灯光、黑影、流动的汽车、零散的行人,什么东西都不易分辨。看不清远山,也看不清近水。天好黑好黑,如漆刷的一般。寒风嗖嗖,吹得光滑的柳丝瑟瑟作响,好像在为人间报鸣不平,又好似在喃喃地哭诉。
垂柳下的站台上,只有李明强一个人。卫和平抛弃了他,人们抛弃了他,把他一个人抛到这凄凉的冬夜里,任寒风像皮鞭一样地抽打。正像生活对他的打击一样,正面挨打以后,转过身来,背面又挨上了。
独处对心灵也是一种洗涤,李明强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今天不错,起点站就我自己,不用挤,想坐哪个座位就坐哪个座位。
“咱姓李的从来没有挤车的习惯。”李明强总是这么说。他陪卫和平出门坐车,没有给她抢过一次座位,即使有幸坐上了座位,中途也都让给了别人,有时还拉着卫和平让座儿。他常嬉笑着对卫和平说:“我们都是党员,共产党员应该把方便让给别人。”
今天,没有了卫和平,没有了乘客,没有了那蜂涌而上鱼贯而下的场面,也听不到因为争座而奏出的交响曲,站台上只有他李明强一个人。李明强独立在站台上,脑海里像煮沸的一锅粥,“突突突”地冒泡,一会儿出现中学时的牵手,一会儿浮出热恋中的接吻,一会儿……李明强不是幻想主义者,李明强是一个很有理想,又很重实际、勇于奋斗进取的人。在中学,女同学追他,他不干;当战士,首长的女儿追他,他不干;当学员,年轻的女教官追他,他也不干。他靠自己的努力,鹤立鸡群。在前年的十二月份,他自立了,无论是政治上、经济上,还是生活上,他都自立了,他是一个合格的二十三级正排职侦察排长……。
“我提议,为他们和解干怀!”
“干杯!”
站台后面的圆圆饭店里传出了大声的喊叫。
“你就别黏糊了,干了!”
“干!”
“干!”
“干!”
李明强随着声音转过身去。什么也看不见。饭店内亮着灯,门窗的玻璃上布满了水雾,形成了天然的窗帘儿,店内的一切只能凭想象而定。
那一定是一群非常要好的人,就像我们的同学会一样。李明强的嘴角又一次露出了微笑。
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群姑娘骑着自行车带着寒风从李明强的身边穿过,一个翘着松鼠尾巴独辫的姑娘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群小伙子骑车而过,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看了看李明强,甩出一句“傻B”。其余的几个人也回头望了望,一阵狂笑,随寒风而去。
李明强莫明其妙地看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用手拍打几下后背,摸一圈头,抹一把脸,始终没有弄清楚他们笑骂的意思。妈的,“傻B”,你他妈才是“傻B”呢!兔崽子,真把老子当乡下人看了。
以后出门,老子还穿军装!没有卫和平当尾巴了,这破便服,老子也不穿了!
李明强在心里骂。
天越来越冷,车还是不来。晚上车少,李明强想。军人的耐心是训练出来的,李明强的耐寒能力也是训练出来的。不说渤海湾冬季的坚冰狂风、黄沙雪暴,就说在京西那次演习中,他和战友们裹着雨衣在雪地里潜伏了四个小时,那是怎样的滋味啊!今晚这区区寒意岂能与那相比。但是,今晚他感觉冷极了。因为那时的血是沸腾的,心中的火是燃烧的;而现在,他已经心灰意冷,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辆自行车在李明强面前停下,跳入他眼帘的是一位解放军战士。
“同志,你在等车吗?这路车八点钟就没有了。”
“啊——谢谢!”李明强宛如刚刚醒来的醉汉,含含混混地道了谢就走。又好似刚刚喝醉酒一样,懒懒散散,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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