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云曛,乱雪飞织。
裴鸢同上京贵女一样,总喜随身携带一个鎏金熏香银球,其内可燃香料,在冬日亦可暖手。
她衣裙佩着的银球中,盛着已然燃尽的柑枳香。
萦绕在她周身的味道是青枳的辛涩,和柑橘的微甜。
这味道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可如今却多了些许稍带着暧昧的新鲜感。
原本她的心中,因着上午的濒死体验,仍充斥着不安和恐惧。
可如今,她的思绪皆被一个男子占据。
他叫司俨,正值二十出头的年岁,是颍国来的世子。
裴鸢边行在宫道上,边回忆着司俨的相貌和神情,和适才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司俨同他兄长裴弼相熟,而且他好像也认识她的家人。他同姑母裴皇后,也应是相熟的。
可她对他,却仍是知之甚少。
她很想、很想,再了解他多一点点。
左右宦人提着铜雀宫灯,为裴鸢和大长秋照引着前路。
采莲和采萍则默默观察着裴鸢的神情,小美人儿的侧颜恬和皎丽,全无任何忧惧之色。
她二人对视了一下,暗觉小姐的性情是真的开朗。上午出了那么可怕的事,可现下她不仅态度淡然。
瞧那模样,心情还挺愉悦的。
众人出了宫门后,采莲和采萍见风雪之中的轩车旁,不仅侯着骑奴和车夫,还站着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
裴鸢看向了那少年的方向,唤了声:“小虎?”
裴猇双手交握于身前,墨发用鸱尾金环高束着,凛冽的寒风将他额前碎发吹散,稍显戾气的断眉横于眼上,使其气质陡增了几分疏野。
裴猇平日喜着袍袄,穿着打扮不像个相府公子,反倒是像个少年侠客。班氏和裴相都很开明,也从不拘着他这么穿衣。
他喜欢这么穿衣打扮的缘由,也是因为他常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酒肆听人说书,亦最是羡慕那些江湖侠客。
若有人能唤他一声裴少侠,这厮能高兴大半日。
——“小虎,你怎么来了?”
裴鸢走到了裴猇的身前,却见他仍凹着适才的那个姿势,语气故作深沉地回道:“母亲不放心你。”
按说裴猇从军营归府后,要用大量的时日来补眠。
她外祖父班昀择在冬日将裴猇送回相府的缘由,也是因着裴猇就同某种大型凶兽似的,冬日总容易犯困,竟是需要用一段时日来冬眠。
裴鸢耐着笑意,又道:“太医说我已经没有事了,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裴猇上下看了她一眼,又同小大人似的,淡淡回道:“回府再说。”
“哦。”
裴小虎明明和她同岁,可在外却总喜欢装模作样,同她说话时,也总是爹味十足。
裴鸢对此见怪不怪,便在骑奴的搀扶下,跟在裴猇的身后上了轩车。
相府离未央宫的距离并不远,众人很快便归府至了阁门处。
裴鸢甫一下了轩车,便见班氏面带焦急地站在伞下,裴鸢看见了母亲眼中的忧切,便小跑着奔向了她。
“娘~”
班氏将幼女抱在了怀中后,温声道:“你姑母已经派人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我了,你这几日就待在府内好好休息,哪儿都不要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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