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懒散、温柔的年轻人已不复存在,变成了这个全身充满逼人气息的杀手。
这个与秦楼月齐名,甚至比秦楼月还要可怕的杀手。
楚关风。
楚关风笑道:“白卿相好厉害,无怪人称卿相一双神眼,最是锐利无双。”
我苦笑一声,摇头道:“苏三哥过奖了,白衣只不过侥幸而已。若不是三哥有意落出点点破绽,白衣就算再过精明,也是分辨不出。”
楚关风眼神一挑,道:“何以见得?”
我走到竹椅前坐下,啜饮一口香茶,轻轻道:“这几天来,白衣虽在病中,但也在想这一年来发生之事,虽然惊心动魄处有之,但惊中往往无险,却是白衣大大的幸运,可事事环环相扣,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明……那天晚上,秦楼月追杀我时,在我眼前出现的‘叶知秋’,可就是楚兄你罢?”
楚关风笑道:“仅凭这些,又怎能认出叶知秋是我,楚关风也是我?”
我道:“仅凭这些,自是不能认出,事实上,我也是这几天来才想到……楚兄那夜甫一出现,实是告诉我们在场众人,楚关风便是秋叶阁阁主叶知秋,可叶知秋什么样子,楚关风又是谁,却没有一人知晓。楚兄与商少长原来同在温柔手下为杀手,又与秦楼月早就相识。所为瞒者……只是白衣一人而已,是也不是?”
楚关风既不同意,亦不否认,眼中赞许之色愈浓,显是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吸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若不是……”我咬了咬牙,道:“若不是商少长复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就是真正的叶知秋。恐怕白衣还是不会想到苏三哥便是楚关风。只是那日苏三哥虽是谨慎非常,但却也留下了蛛丝马迹。”
楚关风挑眉道:“哦?是哪里?”
我缓缓道:“那时……白衣在未遇到苏三哥前,确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有些事当时虽未想及,可事后总会一点点浮上心来……苏三哥使出回风纱时,让白衣大开眼界!试问天下男儿,有谁能将这女子之物便得这样潇洒如意。只是……苏三哥用回风纱将白衣卷进轿内,却让白衣看到了你的一双手!”我目光视到楚关风慢慢垂下的手上,道:“如苏三哥这般细致灵巧的手,别说男子,就连女子也难寻其右。又怎能不让白衣注意。”
楚关风苦笑道:“原来破绽却在我一双手上,倒也应是如此。”他双手十指慢慢屈伸,但见光线射入手上,根根手指光洁如玉,细腻修长。手背上青筋隐现,雪白无瑕。这双手生在女子身上也是难得,何况生在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身上。
我道:“只不过,这只是一处破绽而已,总要将其他疑点连在一起,才能发现真相。”我眼波流转,终于停在竹案一个小小铜香炉上,此时香炉中燃着几枝信香,轻烟袅袅升起,竹庐内早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我轻轻道:“每次苏三哥刺绣时,却总是要点些檀香宁心静神。这种香气与一般香气不同,据说是三哥自大食商人里购得,香气日久不散,比起寻常信香不知好了多少。不知不觉间,苏三哥衣上定是沾染些须香气。白衣当时虽未看到轿中人相貌,但这特有的香气,白衣却是久久不忘。”
楚关风清秀的脸上神情变得几变,终于大笑道:“好个白卿相!见识果是不凡,我本以为自己定可瞒得天下人,没想到在白家妹子面前,却是漏洞百出!不过――”楚关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我微微一辑:“苏三哥对白衣过誉了,白衣所凭,唯女人直觉而已,女人在有些时候,鼻子不免总是先于眼睛的。再者……”我轻笑道:“苏三哥对白衣最好不过,要杀白衣机会无数,还能等到现在?”
楚关风点头笑道:“就凭你现在还叫我苏三哥,我又怎能下手?”两人相视大笑,俱是心中欢畅无比。笑毕,楚关风笑道:“白家妹子今日到此,必定不只为我身份而来。是也不是?”
我颔首道:“三哥高明,那便也请兄猜得一猜,我今到此所为何事。”
楚关风抬首看我一眼,道:“妹子此来,可是为了叶知秋之事?”
我眼中讶色一闪即过,但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深深一叹,道:“苏三哥所言不差,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楚关风道:“你可是想知道,以我的武功与声名,为何要做商少长的替身,为他假扮叶知秋,对么?”
我心中柔肠百转,双手不住互绞,移步走到窗前,慢慢道:“说出来恐怕苏兄不信……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知道真相好,还是一直这样,混混噩噩地好……我与商少长自相识后,几乎每天都过得惊险无比,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有新的危险……可是,即使这样,我都能感到他的情意……让我在那样的生活中,都过得幸福无比,甚至盼着这样的日子越长越好,最好永远不要结束。可……”我眼中痛苦之色愈来愈浓,道:“可是,我永远都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我在他的心中又算什么……就象在跳崖前,他在宁王府对我说:作为一个杀手,他从来不需要不必要的负担……他说要好好保护我,却一直在伤我的心。他说了一句谎话,就要用千百句谎话来隐瞒……他明明中了销魂之毒,却要让我以为他下流无耻,他明明想将我留在宁王处,却硬起心肠对我言语中伤,他明明就是叶知秋,偏偏却又用两个身份来戏弄我!……他……他又有哪句话是真的?!他跳下祝公崖去,我伤心得也想随他去了,可……可过了八个月后,他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可知我这八个月来,过得是怎样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双手掩住脸颊,颤声道:“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是爱他,还是更千百倍地恨他!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
楚关风走到我身后,缓缓道:“爱之愈重,恨之愈切,爱与恨间,本来就是相隔一线。”
“可是――这总要有原因!”我回过头来,一字一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商少长他――他――”
楚关风盯着我看了半晌,点点头道:“也好……我与商少长间,也有一个不能算是故事的故事了……”楚关风沉吟道:
“我自幼家贫无依,只有两个哥哥,又是都身有不全之处。所以,当我少时,便到‘针神’荀慧娘处拜师学艺。我虽是男儿,但为了养家糊口,要学女子闺中绣艺,也说不得了。师父却不以为咎,对我这个男弟子更是加倍喜爱……平素练习之余,师父在无人之时,竟把一本《回风谱》与天下三大名器之一的‘回风纱’也传给了我。说这是她爹爹留下之物,但师父生性不喜练武,这回风谱上武功却是半点不会。”
“这样的日子安静恬然……如果总是这样度过一生,却不知有多么好……直到有一天,我走进师父绣室内,入目满是大片的鲜血!”
听及此,楚关风文弱的脸上不由现出一抹凶狠的杀意,与先前直若两人,即使如我,也不由心内一寒。楚关风脸色连变,终于平静道:
“我看到师父躺在血泊中,一双眼睛已成两个血洞,却是被人挖了出来!”
“什么!”我不禁惊叫道。楚关风看了我一眼,自顾自道:“师父当年虽有三十岁出头,但风姿绰约,有如二十许人,一双眼睛更是明眸善睐,美丽无比。听师父弥留时话中,才知是‘温柔’的首领兰夜得知师父眼睛生得美,便下令手下灰衣杀手,将师父一双眼睛生生挖了出来!”
我惊道:“只因眼睛美丽,就……”想到兰夜容貌艳丽无双,但人却极凶狠手辣,当时只因我在商少长身侧,却连连欲治我于死地。手段毒辣可见一斑。但可能她自己都不会想到,却由于粗心轻敌之下,被我废了武功。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楚关风却不知我心中所想,继续道:“我当时年少气盛,见如师如母的师父如此含恨而去,心中便立下一个誓来,定要将兰夜碎尸万段,为师父报仇雪恨。当时我回风纱已有小成,便多方查找线索,佯投到兰夜手下,伺机好对其下手。可……当时曲折之处,却一直未能如愿。如此种种,却也不多说了……”见我凝神细听,不由轻笑一下,道:
“说得多了些……该入正题了……我自温柔处出来,本是不想再回去了,但温柔不住派出杀手追杀我,也令我不胜其烦……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商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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