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就是这个地窟的中心,那里竖著一个十字行刑木夹,一个人被两臂展开牢牢地锁在那上面。
那个人身体死鱼般无力的往下拖着,把手臂绷成了笔直,头好像死人一般往前耷拉着;发髻早散了,遍是泥珠的头发披散在了脸上;他浑身近于赤裸,棍伤、鞭伤层层叠叠的覆盖在肌肉虬结的躯体上,就像鱼身上层层的鳞片一般,而填满鳞片空隙的则是血与泥;腿和脚好像软了一般,扭曲着杵在刑架下的地上,全靠着固定在木架上手镣的牵拉,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坠在那里。
一个赤膊的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转身提起一桶凉水,兜头兜脑浇在那人头上,冰凉的水流过道道伤痕。让那人疼得浑身抽插起来。这才吐出一口气醒了过来,软了的腿才慢慢的挺直了。
宋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身侧的炭炉边,抓住火炭里露出的一根铁把搅动了一下,火光马上旺了起来,这密闭地窟的温度立刻升高一层,而所有人的汗马上又多出了一层。
“你们先出去休息一下。过会回来吧。”宋影一手用手帕擦汗,一边对两个赤膊大汉说道:“记得给我拿一盆冰镇酸梅汤回来。”
目送两个手下离开,宋影抬头朝刑架上的人望去,这个人也正对着自己抬起头来。滴着水滴的头发分了开来,露出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来。
“八次。”笑面宋影现在没笑,所以这张总是眯着眼的脸显得有些丧气,他对着那人伸出手去,伸直拇指和食指:“胸口两下,大腿两下。腿部两下,背后两下。”
那个满身血污的人努力笑了一下,但却只是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脸扭曲起来,如同地狱鬼魅一般,他说道:“来吧!”
宋影缜脸一扣,那火炭里的铁条被他完全拉了出朱,却是一把烧的通红的烙铁,他擎着这嗤嗤冒烟的铁铲走了过来。
“慢。”锁在刑架的人轻轻叫了一声。宋影马上顿在了那里:“你给我找个嚼头来。
“你不是硬汉吗?”宋影笑了一下,但马上收起了笑容,弓腰在地上找起了什么。
“谁说的?”刑架上的人嘶哑着笑了几声:“我从来都不是。”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这声音响了八次,整个石窟里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但绝没有任何惨叫。
静默涌入了地窟里,通红的铁铲已经变回了黑色,上面不停弥散着黑烟,宋影抿着嘴挺着它后退了两步,定定看着刑架上的人。
这八下把挺直了的他又烙软了,头再次无力的朝前趴了下去,牙关开合,被生生咬碎了木把的蛇皮鞭合着口里的鲜血“咔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宋影静静愣了一会,然后上前试了试他的脉搏,伸出手去,把他嘴里的合着血的木渣一指头一指头的抠了出来。
“怎么样?”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签署命令的易月抬起头来,朝躬身肃立的宋影问道。
“他向来是硬汉。”宋影恭敬地垂手回答道。
三个月前。
一众骠骑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华阴城。
这里是江湖闻名的华山派总部所在,街上多的是腰带兵刃的江湖中人和华山门徒,像他们这样在狭窄的街道上纵马狂奔并不是件常见的事,轻则被人一脚踹下马狂殴一顿,重则说不定小命都会丢掉。但看清了领头飞驰的是谁,不仅百姓,连江湖豪杰都纷纷靠墙避让。
不仅避让,而且平日里那些嚣张跋扈的江湖中人还遥遥地对着马屁股高叫问好:“赵爷好啊。”
那领头的正是岳中城的亲信——赵乾捷。
此刻的他紧绷着脸,不住地抽着早就鲜血淋漓的马臀,多日疾驰的风尘也掩盖不住那面上的焦急愤恨之色。
一到华山总部,赵乾捷滚鞍下马:真的是滚鞍下马,着急的他被马镫绊了一个跟头摔下马来。不理众人的搀扶,他瞪着眼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就往大门里飞奔,一边高叫:“岳爷呢?”
“岳爷去华山上面商议要事去了。”一个手下怯怯的禀告道。
马上转身。
飞奔出门。
夺下下属手里马鞭。
再次上马。
继续狂抽骏马。
赵乾捷疯狂地朝华山驰去。
到了山腰,口吐白沫的马再也跑不上去了,赵乾捷下马,用两条腿在坚硬的石阶上飞奔。
到了山顶华山道观。
不理守卫的行礼,赵乾捷在高高的门槛前面,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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