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聂轲得记清楚了。毕竟字眼换个位儿,意思可就大不相同。”李景霆有些可惜的瞧着面前桃符上的墨团子,看也没看聂轲半眼,“卢锦说过,也只说过:天下权共一石,卢家独占八斗,李皇占一斗,天下贵共分一斗。”
“属下遵命。”聂轲抱拳道,却现满背都是冷汗,放佛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阁楼里陷入了寂静。听得见雪花落在翠柏上的微响,还有麻雀在檐下攒动,眼尖地寻着雪地里的吃食。
良久,李景霆都没有回应聂轲,仿佛就忘了这个人。他只微蹙眉尖,看着那晕花的桃符,寻思着如何补几笔。
聂轲心里一动,主动压低了音调:“请殿下放心。此锦衣卫将话带回给皇帝后,属下们一定立即将他……”
聂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斩草除根,死人的嘴最能守住秘密。身为贴身影卫,他自然知晓自家主子是如何的狠角儿。
“不是你们。”李景霆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他终于提笔,开始补救那张花了的桃符,“是卢家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殿下英明。锦衣卫面圣后暴毙,乃是卢家所为。”聂轲立马明白,很是自然的将话头转了弯儿。
“既然他允了,本殿说到做到,赏他块桃符。”李景霆递出笔下的桃符,泛起了温和的笑,“要过年了。总把新桃换旧符。”
那是张寻常的桃符。上面晕花了的墨团,被狼毫重新勾填,写就个大大的死字。
死。一个字,惊心动魄。
聂轲却没有异样的接过,行了一礼,身形便如幻影般消失在场中。
阁楼里重新剩下了李景霆一个人。他依然悠闲的研墨,笔画桃符,似乎自言自语:“卢寰斩杀高氏全族,世人以为那卢高风波,这就了了?不,这只是开始,只是我李景霆的棋局的开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李景霆的剑才刚刚出鞘,棋子才一颗颗到位,好戏还在后面。”
男子的呢喃很是轻柔,湮没在了楼外一阵微响里。原来是积雪从翠柏枝稍簌簌落下,被北风吹得满地打卷。
李景霆微微抬头,看了那翠柏半眼,眸底划过一抹精光。
“李景霈。本殿的二皇兄。”李景霆的唇角勾起抹冷笑,“无论他的下场是不是注定,无论这盘棋局改如何收尾,他总归还好好活着。你就这么快露出了马脚。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四周依然寂静,只闻落雪声。竟不知李景霆在和谁说话,抑或自言自语。
“本殿常年在此楼,临窗练字。逢这种大雪,翠柏上几刻落一次积雪,本殿都数得清楚。然而今日,这落雪的次数明显频繁了。”李景霆继续一边写着桃符,一边看似随意地低语,“所以,就算二皇兄你派了他来,也不得不暴露行踪。”
那翠柏上的落雪蓦地停了。似乎是雪小了,檐下的麻雀都蹦跳出来,满雪地啄草籽。
李景霆头也没抬,只是唇角嘲讽愈浓:“二皇兄,你性子太急,这是你的死穴。所以,你注定赢不了我。”
李景霆的话并没有谁听见,只有雪地里的麻雀叽叽喳喳,争着一粒山果儿。
雪停了。蒙蒙的冬阳洒遍大地,却并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李景霆摹字阁中,一道黑影却从楼内天井一闪而出,像只划过夜空的枭,眨眼功夫就出了阁。
那道黑影带起一阵微风,连影子也看不清,踏雪无痕,几番拐弯,便来到个僻静处。
那儿已有一辆车孤零零的等候了,车是普通的四轮马车,却连赶马的车夫都无。车帘放下,车门紧闭,着实有些诡异。
马车四周的空气都很是沉闷,一股异样的气息萦绕,显示出这马车周围那暗藏的数十个护卫影卫,各个箭在弦上。
那黑影熟练的来到马车前,倒头便拜:“属下拜见二皇子殿下。”
“大人不必多礼。”马车里一个明朗的男声传来,“可从我三皇弟那儿听得什么没?”
“一切如殿下所料。三殿下准备对卢家出手了。”黑影恭敬地回禀道,“三殿下篡改了那日卢锦的话,由李皇独占八斗,卢占一斗,改为了卢家独占八斗,李占一斗。并让那存活下来的锦衣卫,把这改后的话回禀给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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