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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又分开各就各位,只是都难以入睡。于百泉临走挠挠头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怪了,这声儿咋有点像彦正呢?”

第二天早上,于百泉准备了一桌饭菜,由于家里人少,几个人吃饭连碗筷都不够,老人家抱歉地搓着手非要他们先吃自己才上桌,大家因陋就简,好歹把肚子糊弄饱,谷丁掏钱给他,这次于百泉死活没要。大家吃过又扯了会儿闲天,于百泉昨天说了很多于飞的事情,再没啥大事可讲,只挑了些细枝末节的故事给大家听,大家听故事的兴致远不如昨天。最后谷丁插话道:“我们想去董万娇的娘家看看,您认识她家里人么?”

“吓,看啥呀,她家就一个独女,当年是准备招赘的,结果弄得女儿也没了女婿也死了,她爹娘早就病故了,家里再没别人。”“那,谁跟她家来往密切一些呢?”“这个,我想想啊……对了,有个叫那云生的,是个旗人,他和董万娇的父亲贼熟,两人都喜欢鼓捣点四柱啦梅花易数什么的,董家的事儿,他能知道不少。”“您能帮我们引荐一下么?”“吓,这都多少年不走动了,没准老糊涂把我都忘了。”“没准他记性好呢,呵呵。”谷小影又来了点睛一笔,于百泉笑了:“你这个小妖精,可把我拿住了。

好啊,要去看得赶早,图库垒的道儿可不近乎呢,还都是土路,你们这车怕是不成的。”

于百泉说的没错,土路确实不好走,而且一走就是三十里。八九点钟的山上怪石嶙峋,野草长得也很难看,怎么瞅怎么别扭,于百泉把于飞当年指挥村民开凿的山洞指给大伙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像巨兽的的大嘴,口上堆满了石头瓦砾,进去很难。

于百泉说是怕小孩进去出乱子,村里人给堵上的。大家说着看着走上一条岔路,那就是去图库垒的土路。大家从另一个方向翻越五道岗,除了遍地荆棘杂草,连棵树都没有,于百泉介绍说当年政府也搞过绿化,结果被村里的懒汉拔了苗卖钱喝酒,以后再也没有谁来管这里。“废啦!下角村算是废啦,人活着没有精神头,心都散了,那还有个球意思!”老人一边走一边牢骚。

“这山上怎么这么多石头,还是乱七八糟的?”谷小影脚步踉跄,她对这条糟糕的路厌烦透了。“谁想有阿,这山原来可好啦,种啥长啥,那个土,那个肥力!比现在啥化肥都强!后来可好,树也砍了,草也烧了,你想管咋的还有山坡在吧,放放羊啥的也成,可他于飞非要学什么大寨搞梯田,大东北高梯田不是笑话么,费那个劲呐,就甭提啦!后来上面又提倡什么深翻三尺,说这样长出的庄稼亩产能过万斤,那不是瞪眼说瞎话么!他于飞就听,愣叫大伙深翻三尺,结果咋样?大家流着泪翻呐整啊,庄稼没种咋地,土下面石头都翻出来了,那地就没法种了,又连年几场大雨,什么鬼梯田,冲了个一干二净,后来那土你们也见了,别说种庄稼,长他妈根草都难!”

“噢!”谷丁心事沉重地点着头,他觉得大自然是公平的,人类破坏多少,它就会报复多少,就像推来推去的云手,你来我往。于鹏眼光暗淡,他没想到自己的祖父竟然是这么个人物,本来宁静富庶的小山村到现在折腾得一无所有,也许过两年就会彻底被荒废。大家各怀心事,走得也没有开始那么轻快。于鹏想起身么,回头看看,一个人正从榆树钱镇向下角村走去,离远了看不清楚是谁。

闷闷地走了十里山路,景色渐渐变了,翻过两道山梁后,树木开始多起来,灌木杂草也郁郁葱葱的,富有生机。大家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谷小影不时和于百泉开起玩笑来,两人挺投缘,叽叽嘎嘎乐了一路,脚下也不觉得怎么累。快到中午时分,图库垒到了。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山村,人口很少,前后不过二十多户人家,但房屋排列错落有致,错而不乱,交而不杂,比混乱的下角村要强好多。村边杨树密集,如同碧玉环腰,农田如同刀裁斧切,整齐而顺畅,一条山溪从村旁流过,汩汩的水声动听悦耳,若不是鸡犬相闻,炊烟四起,大家都觉得到了神仙修炼的地方。谷丁看着走着,不停地点头,于百泉奇怪地问他:“你看到啥了?”谷丁赞许地指指四周:“这村布置得真好哇,前水后山左池右田,道路顺畅,屋舍明净,二十多家正好排出一个大吉的卦相,真是处处潜蕴生机,辈辈福泽无穷,没相当易学研究的人绝搞不出这么好规划,看来真是山中有高人呐!”于百泉听了个夹生饭,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做学问的,真是一套一套,呵呵。”

大家哈哈一笑,进了村子。看家黄狗见有生人,远远地就吠开了,于百泉斥着狗,领他们来到村东的一个院落。这是个非常干净清爽的院落,有个白胡子老头拿了把苞谷正坐院子里的躺椅上,不时喂着跑来跑去的小鸡。“那老,您还认得我吗?”于百泉过去打招呼,老人看胡子差不多有80岁,看是看面容顶多也就60岁,精神头非常好,见是于百泉,伸手一招:“来来来,于老弟,这又多少年没见了,你身子骨还硬朗阿?”于百泉咳咳几下,清了清嗓子:“咳,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你呀,老是扔不下那口烟,听我一句劝,别抽啦!”“多少年了,改不了了,今儿先别说我,我给你带来几个客人,你瞧瞧……”于百泉用手一指。

那云生微睁双眼,看似无心地打量着大家,突然把眼光定在于鹏脸上:“像,真像!”于鹏惶恐起来,为了掩饰,谷小影临来的时候特递给他戴的深色平镜,让那云生这么一说,心里直发虚。那云生一笑:“后生,你到底还是来了!”他用力把所有的苞谷都扔向远处,小鸡们唧唧叫着追逐而去。于鹏似乎看到一丝光亮从脑海闪过,他觉得迷底离他已经近在咫尺。

“你俩是关里来的。”那云生指着谷丁父女说,然后指着小胡子:“你是省城来的。你……”那云生看着于鹏,足足停了五秒才说:“你是于飞的孙子!”众人全都下了一大跳,于百泉更是惊奇不已,他两天来和盘托出的对象,竟然是他揶揄人的孙子。

于鹏缓缓走到那云生面前:“那老,您好,我是于飞的孙子,我叫于鹏。”“嗯,嗯,不错!”那云生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三十年啦,三十年啦,终于等来了。”

那云生把大家让进屋里,屋里很干净,家具陈设特别简单。老人无儿无女,老伴也已去世,现在孑然一身。他拿出一套精致的茶具泡茶给大家喝,茶叶发出奇异的香气,幽幽的,如同一片云雾在茶盅上半浮半沉。

“是来找你奶*奶的吧。”那云生缓缓地说道,于鹏点一点头,那云生轻轻叹了口气:“劫数,劫数,早晚的事。那两块顽铁想必也带在身上呢吧?”于鹏下意识摸摸口袋,嗯了一声。“带着它,吃了不少苦头吧。”“还好……”“你是八字纯阴的,阳气太弱,要不是这些年一直没做什么坏事,怕早就……”“是这样,您知道我的生日?”

“嗯。你奶奶当年帮你算过,说你三十岁以前略有小成,之后却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不过命太弱,你家的风水又不好……”“您还知道这些,那您知道我的奶奶……”“我知道你会问,你想她么?”“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她就走了,这么多年,我想她一定不在人世了,虽然一直都没什么印象,不过,她总归是我的奶奶,不管葬在什么地方,我想看一眼,如果可能,想把她和我爷爷合葬。”

那云生脸上被一种此项的光辉笼罩着,那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心,更有包容、慈祥、和谐的感觉揉在里面,看上去,如同一尊微笑的佛。

“她一直在等你……”那云生说了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您是说,我奶奶她……”于鹏离开凳子向那云生倾过去,那云生略一点头:“不过,她受不得惊扰,你们先听我说完这段,再去看她。”于鹏急不可耐,又怕那云生改主意,只好耐下性子重新落座。那云生给茶壶续水,谷小影轻巧地接过去给每个人又倒了一盅。

“于百泉是心直口快的人,你爷爷的事情,他一定说了不少吧。”于鹏一点头,于百泉不好意思起来,在一边直搓手。“你爷爷当年立志要改变家乡面貌,雄心不小,可惜走的路子不对,胡干乱干,下角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天道不容吧。”于鹏又一点头,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大家对祖父的看法。“我和董家是最好的朋友,都是从祖上就开始研修易数。董家虽然学富五车,却内敛包藏,从不给人算命。我当年仰仗自己天分聪颖,动不动就给别人问卦,熟知善易不卜,善卜不问,哪怕是小小的点破天机,也是有报应的,我现在无儿无女,老伴先逝,想来都是上天的惩罚。”那云生轻轻啜了一口香茶,淡淡的样子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的奶奶当年深得父亲真传,又常来同我切磋,她天资聪慧,可不是一般人物,这村子的大局布置,就是她出嫁前让村里重新建的。想想这么个人物嫁了于飞,真不知是福是祸阿。”那云生放下茶盅,一点茶水顺他苍老的手臂缓缓滴下。“于飞把村子折腾得底朝上,你的奶奶无能为力,心里烦乱,那年她起了一卦,知道于家未来许多年会祸事不断,她觉得自己出走没准会破了这个局,而且算到以后有后人来找她,并扭转乾坤,为了这个,她悄悄走了。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避免出走失败,破不了那个局。难呐,她连自己父母都瞒了,一直到二老去世,也没能见上一面。”

“都说奶奶走得蹊跷,原来是为了这个家。”于鹏若有所思,他想象不出当年奶奶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勇气,一隐三十年,连父母都不见。难道易数真的这么玄妙?

“你奶奶走还有一层意思,她带走了你家的一件传家宝物,为了不让于飞破坏。”“阿?难道是月……”“你说那块招徕鬼怪的月牙铁么,不是,她拿走的是一块石头。”

“石头?”“嗯,这块石头,叫女娲石。”“嚯!”大家都惊讶了,不觉叫出声来。

“难道是女娲补天留下的?”谷丁紧忙问,那云生微笑道:“上古传说疏不可信,但是这石头年代久远,接连传下无数代,却是真真切切。”“噢?那她为什么要拿走这块石头?”“那个于飞胸无点墨,拿了传家宝不当回事,董万娇怕他把宝物给毁了,所以才带走的,另外,她也不想这东西落在外人手中,据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要是破解开来,可能会引起意外灾祸。”“那是什么秘密呢?”“我们钻研这石头数十年,一无所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也许,就是个传说吧。”“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进了深山,按照奇门遁甲的布局设了一片迷林,除了我,谁也进不去,她就在里面耕读不休,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山,一些必须的日用品,是我偷偷运进去的。”

“奶奶原来这么苦……”于鹏叹道。那云生也摇头道:“多少年了,从中年熬到暮年,不见一人,不出山一步,除了几本易经、系词,再无别的,活人憋也憋死了,难得她……”“那先生,您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能否给引荐……”谷丁比于鹏还心急,他想见识见识这位闭关三十年的奇女子。“好吧,你们也听厌了,还是,现在去看吧。”那云生起身,谷小影连忙过去搀扶,那云生一笑:“闺女。别看我老了,身子骨还成呢,你瞧那个于百泉,比我小那么多,轮起锄头做农活,不见得比我强。”大家连声称赞那云生养生有道,那云生边走边说:“我也看了些城里的养生方子,那都是舍本逐末的小把戏,修身要修心,修心才能修身!那些或心术不正,或急功近利,或偏狭障碍,你就是吃了天王保命丹,也是隔靴搔痒,不通天道阿。”

众人连声答应,那云生把大家引上山后的一条小路,渐渐的,转过几道山坳,小路就到头了,大家拨开荒草,勉力前行。那云生指指点点,不远处,连片的树林郁郁葱葱,看上去同其他山区没什么区别,谁也想不到,那里竟是一个人隐居三十年的去处。

谷丁仔细看着这片林地,半晌才点头称奇,那云生见他略有所得,微微一笑:“京城来的先生,您要是看明白了,不如进去走走。”谷丁道:“看上去像似按《黄帝阴符经》的内容阵列,我闯闯试试。”说罢抬腿过去,接近了树林边缘,看了看方位,从生门方向入,片刻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中。

大家等来等去,过了五分钟,谷丁却从休门方位钻了出来,满头松针,裤腿上还沾了不少苍耳草籽,很是狼狈,见了大家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谷小影从没见过父亲对迷阵这么束手无策,不觉皱眉。那云生缓缓道:“先生可曾忘了,里面主人是女性,阴阳互转,不可按常理破解阿。”谷丁一拍脑袋,从景门方位重新进去,转了好半天,突然一声惨叫,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树林边,只见里面黑黢黢的,草木之密大异寻常,不按一定规矩行进,根本连步都迈不开。这时谷丁跌跌撞撞又从伤门而出,额头上被树枝抽了个血槽,鲜血淋漓而下,谷小影连忙过去用手帕擦血,谷丁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这个主人还真是玄妙呢,我甘拜下风!”那云生颔首道:“何止是你,就连我参祥多时也是无法破解,若不是当年她领我走了几遭,又如何能送东西进去啊,才女,奇女!”

谷丁认输,不再尝试,那云生缓步向前,拨开长草树枝,左弯右绕,登坎过沟,忽而西北忽而东南,大家直走得迷迷糊糊,早已辨不清方位,猛地听那云生道:“到了!”不觉眼前一片开阔,只见团团树丛之中,竟有一片平地,绿草茵茵,茅舍简朴,几畦青菜长势良好,一片小小池塘接了一管山泉之水,此进彼出,颇有灵韵,比图库垒更胜一筹,真似神仙所在。那云生朗声道:“万娇,万娇,你看谁来了?”

半晌没有应声。那云生走到茅舍前,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这是怎么了,有些日子没来,难道她出去了不成?”那云生摇头自语,轻敲房门:“万娇,在屋么?

我可进来了!”还是没人应,只见午后斜阳照在这片小地上,处处灵动,生机无限。

那云生推门而入,不觉阿了一声,大家连忙跟进屋去,只见一张小炕上缩着个身影,脸向墙里一动不动,叫也不应。难道……大家不敢想了,纷纷上前探视。

那云生探了探董万娇的鼻息,吁了一口气。董万娇气息绵长,虽弱但不急不缓,不似有病在身'奇‘书‘网‘整。理提。供',只是正常老年人的一种体态。他轻轻拍了拍董万娇的肩膀,老人悠悠醒转,似作了一个百年长梦。见是那云生和几个陌生人,缓缓坐起来,那云生扶住她要把鞋递过来,董老太遥遥手自己穿上。

“你带来客人了。”董老太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并不苍老,仿佛一个中年妇女在讲话。“是,你起的卦,应了!”那云生一指于鹏,董老太脸上有些泛红:“噢?那来的是鹏儿了,鹏儿?鹏儿过来。”于鹏走上前去:“奶奶。”“哎,这么多年了,大小伙子了!后面,是你媳妇?”“不。不是,我媳妇在省城没过来。”“噢”谷小影直听得满脸通红,谷丁也浑身不自在。

“来,都坐都坐。”董老太让座给大家,茅舍里有一套白木桌椅无油无漆,粗而不糙甚是方正,似老太亲手打做。大家落座,董老太拉住于鹏的手坐在炕沿上,心情难掩激动,星点老泪略现眼中:“三十年了,我就等于家出这么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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