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末的右手无法做出五指完全张开的动作,叶小萱拿抱枕砸他的那一下,等于是强行让他的手指完全舒展开,扯得他手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痛。
幸好医院检查出来他的骨头并无大碍,只是钢钉周围的软组织有部分损伤,休养几天就能痊愈。
在医院敷好活血化瘀的膏药,又拿上医生开的口服药,舒青末带着右手上的“粽子”,在骆梓杭的陪伴下回了家。
出发前往医院之前,舒青末有让骆梓杭用毛巾吸干工作台上多余的水分,并用湿毛巾盖在《斜阳孤松图》上,以免干得不均匀,影响绢面效果。
等回家之后,舒青末第一件事便是检查画心的情况,除了有两处破洞需要重新处理以外,画心并没有受到影响。
直到这时舒青末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算是发现了。”骆梓杭拿着拖把帮舒青末清理画室地砖上的墨迹,忿忿不平地说道,“你压根就没把我当过兄弟。”
“不当兄弟当什么?佣人吗?”舒青末朝骆梓杭伸出左手,“拿来,我自己拖。”
骆梓杭没有把拖把拿给舒青末,反而拖得更加用力,来发泄心中的不爽。他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国画了,没想到竟然在背后偷偷练习,还不告诉我!”
舒青末无奈,他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而骆梓杭倏地站直身子,用力杵了下拖把,指着窗边画案上未完成的画道:“你竟然还在摹《百骏图》!你让我这国画专业的情何以堪?”
《百骏图》也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作者是清朝的宫廷画师郎世宁。
郎世宁是意大利米兰人,来中国本是为了传教。但他没能完成传教士的使命,反倒是留下了不少珍贵的画作。
郎世宁的画具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他拥有扎实的油画功底,同时又会中国画技法,因此他的画可谓是中西结合,将油画和国画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中国画是散点透视,西洋画是焦点透视,若非拥有两者绘画基础,则很难临摹郎世宁的画。
而舒青末恰好擅长国画和油画,他闲来无事开始临摹横约八米长的《百骏图》,到现在已经断断续续画了近三年时间。
“我是从头开始用左手练习,起初我也画得很差劲。”舒青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画得那么差,怎么好意思告诉你?”
那段时期舒青末的心态很不稳定,除了吴云墨以外,他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心门。后来心态平复下来,他又觉得没必要刻意告诉骆梓杭,他挺享受一个人安静画画的感觉。
“那你之后也可以告诉我啊。”骆梓杭不依不饶道,“亏得我还把我的画拿给你欣赏,在你眼里我怕不是个傻子。”
“你还来劲了是吧?”舒青末瞪着骆梓杭道,“我会把傻子当最好的朋友吗?”
每次舒青末一凶,骆梓杭就会认怂。他小声“切”了一声,拖干净地砖上的墨迹,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舒青末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眼放在墙角的矿物颜料,头疼地问骆梓杭道:“你接下来几天有空吗?”
等画心干完之后,就要进行修复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全色。
配补上去的材料到底不过是一片空白,还需要观察原画的用笔特点和整体气韵,将残缺部分的颜色补全才行。
这一步非常考验国画功底,经过好的工匠全色后的旧画,根本辨认不出修补过哪里。
舒青末的国画功底倒是非常扎实,但他现在右手受了伤,没法再自制矿物颜料,也只得让骆梓杭来帮他打下手。
六月中旬的天气已有了盛夏的架势,画心最多放置一个晚上便能干透。
骆梓杭最近在准备一家私人博物馆的面试,总体来说很闲,他答应明天过来帮忙,接着嘱咐了舒青末几句,便回到了楼上。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舒青末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上想要小憩一阵,然而右手一直隐隐作痛,让他始终无法转移注意力。
吴云墨曾对他说过展露手艺之后会遇上很多麻烦事,舒青末万万没想到他这还没把手艺完全展现出来,麻烦事就已经找上了他。
还好叶小萱对裱画一窍不通,否则这场闹剧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在沙发上躺了一阵,舒青末实在睡不着,索性又回到画室里,把《多闻天王持塔图》拿出来,完成勾线步骤。
至少在专注画画的时候,右手的疼痛无法叨扰他。
一直画到傍晚,骆梓杭发消息来问吃饭要不要帮忙,舒青末回复了一句不用,接着打算点外卖,而就在这时他接到了阎宗琅打来的电话。
“你的手怎么回事?”
宽敞的商务轿车后座,舒青末刚一上车,阎宗琅便注意到了他那裹成粽子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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