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人误会。”昭君很吃力地说:“怕人误会我贪生怕死,哭成这个样子。”
“不要紧!”林采答说:“请孙公代奏太后,你是感激慈恩,不能自己,所以哭得这么凶。不是在赐死之后,被赦以前哭的。”
话虽如此,眼泡肿成这个样子,究竟不大好看。亏得傅婆婆有主意,将热毛巾绞干了,覆在她双眼上,同时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摩。如是三两次,肿消得多了。
于是换上一身锦衣,由孙镇带领,直到慈寿宫。层层通报,奏到太后那里,正好皇后也在,认为这是多余的事,决定有所建议。
“请示皇太后,不如免了吧!”
“为什么?”
为的是怕昭君哭哭啼啼,或者另有陈诉,都不免形成麻烦。不过,这番意思,不便直奏。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时,太后却又开口了。
“不能免!我还有话要交代。叫他们进来。”
宫女打起帘子,孙镇带着昭君一前一后,踏入殿中。到得是地方了,孙镇跪了下来,略等一等,估计后面的昭君,全已跪下,方始开口。
“掖庭令孙镇,带领王昭君,叩谢皇太后大恩大德。”
接下来便该昭君自己表示。不想太后的话接得很快:“你不是叫田信?”她问。
这话问得人一愣。“臣姓孙,单名一个镇字。”他说:“田信已被免职了。”
“是谁免了他的职?”
越问越离奇了,孙镇只能照实回答:“是皇上的旨意。”
“为什么?”太后问:“田信做错了什么?”
“臣愚昧。”
“对了!你不会知道的。”太后冷笑:“反正总有不如皇帝之意的地方。”
孙镇无法答话。皇后心知皇帝又做了一件很鲁莽的事,惹得太后大为不悦,却也不敢开口。为了打破僵局,孙镇将身子往一边挪一挪,意思是让昭君说话。
“掖庭女子王昭君,叩谢皇太后赦死之恩。”
“免死不免罪!”太后冷冷地说:“谁准你穿这衣服的?”
这样严苛的诘责,殿中人无不大感意外。昭君更是像浸在冰桶中似地,只觉其冷彻骨。
当然,这该孙镇回答。他很有点急智,想一想答说:“回奏皇太后,布衣不能见驾。”
这一答,太后无话可说,直截了当地下令:“孙镇,把王昭君打入冷宫,你可好好派人看守,谁也不准跟她见面!你听清楚了没有?”
“是!”孙镇答应着,向昭君低声说道:“谢恩。”
于是昭君咽着眼泪说道:“谢皇太后成全之恩。”
“皇太后——”
皇后忽然于心不忍,想替她乞情。但刚刚喊得一声,便为太后打断了。
“皇后!”她略停一下,匆匆又道:“有话回头说!”
原来太后从皇帝撤换田信,而以孙镇接任掖庭令这件事中,看穿了皇帝的心事,这不仅是痛恨田信只遵懿旨,更要紧的是孙镇到了掖庭,必会设法秘密安排皇帝与昭君的约会。
这样藕断丝连,难解难分,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因此,狠一狠心将昭君打入冷宫,实在是非如此不足以使皇帝与昭君隔离。
随着石显所通知的,仍由匡衡来说和的书信之后,在长安坐探的胡贾也赶到了,带来了好些消息,但支离破碎,莫明究竟。唯一清楚的是,汉家母子不和,派匡衡复来是太后的决定,皇帝并不以为然。
这些话听在毛延寿耳中,别有会心。他向呼韩邪说:“这一次可是真的了!”
“不见得,”呼韩邪摇摇头:“石显的花样跟你一样多,我不知道匡衡来了,我该怎么办?”
毛延寿一愣,“单于,”他说:“你这话可连我毛延寿都不懂了。”
“照说,没有女婿打岳家的道理,应该撤兵。可又怕送来的是假昭君。撤了兵再发兵,麻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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