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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第1页)

后来那两个西班牙人来了,吸着大麻烟,他们问休和那个巡夜人为什么哭,他们开始笑了,休说,两个体面、正常的西班牙人,什么也不用说就全明白了,把那根大麻烟让大伙传着抽,后来他们四个人一起往回走。

现在感觉怎么样呢?我问休。挺好,他说,准备收完葡萄就回家。你觉得那个巡夜的怎么样?我问。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问题,你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干完收葡萄的活儿,也就是一个星期后,我跟休回到英国。我本来打算还去南方旅游,去巴塞罗那,可是收割结束后我实在太累了,太虚弱了,我决定最好还是回到伦敦的父母身边,如果可能的话再看看医生。

我在家里跟父母一起待了两个星期,无所事事的两个星期,没有见任何朋友。医生说我“生机消耗殆尽”,开了些维生素,又让我去眼科大夫那里看看。大夫说我需要配副眼镜。过了没多久,我搬到牛津科利路25号,我给那个巡夜人写了几封信。我告诉了他一切:我如何离开法国,医生怎么说的,我现在戴着眼镜,如何想尽快挣点钱计划去巴塞罗那看他,还说我爱他。我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给他写了大概有六七封信。后来新学期开始了,我又碰到了别人,于是也就不再想他了。

第二部荒野侦探(49)

阿兰?莱伯特,切斯?拉欧尔酒吧,旺德尔港,法国,1978年12月。

那时我好像生活在反抗组织中。我有一间自己的窑洞,常常去拉欧尔酒吧读《解放报》。我并不孤单。还有别人跟我一样,我们从来没有百无聊赖的时候。晚上,我们讨论政治,玩撞球。有时聊聊刚刚结束的旅游旺季。每个人都会聊起别人干过的傻事,以及给自己挖的陷阱,我们在拉欧尔酒吧的露台上聊得大笑不止,看着航船或者星星,这些亮闪闪的星星在宣布严峻的月份,那些需要辛苦工作和寒冷的月份的光临。然后,在酩酊大醉中,我们独自或者成群结伙地离去。我呢,回到城外的窑洞里,离波莱多岩石山不远的一个地方。我不明白这座山为什么会叫那个名字,我从来没有费神打听过。最近,我注意到自己出现了一个让人讨厌的倾向,那就是随遇而安。总之,我说过了,每天晚上我都一个人回到自己的窑洞里,睡思昏沉地步行过去,到那儿后就点亮蜡烛,方便在里头走动。波莱多岩石山有十个窑洞,有一半住着人,可我从未进错过。我会爬进自己的那只加拿大猛人探险者牌睡袋开始思考人生,思考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那些你时而理解时而不理解(大多数时候)的事情,然后浮想联翩,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昏然入睡,在梦中飞翔或者爬行,不一而足。

到了早晨,波莱多就像一个通勤者居住的小镇。特别是夏天。每个窑洞里都住着人,有时达四个或者更多,大约十点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外出,说着早上好,朱丽特,早上好,皮埃罗特。如果你待在窑洞里,躲在睡袋里,就会听到有人在谈论着大海以及今天它有多么明媚,接着会听到锅盘撞击的声音,有人用野炊炉煮水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到打火机的咔嚓声,高卢牌香烟从皱巴巴的烟盒里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的声音,你能听到哈哈声、呵呵声,当然总有白痴在谈论着天气。可是,在那里你真正能听到的全部声音还是大海的声音,波浪扑打到波莱多岩石的涛声。接着,夏季结束,窑洞开始空了,只剩下我们五个人,然后四个,最后只剩三个人,皮莱特、马莫德和我。这时皮莱特和我已经在伊索贝尔号上找到了工作,船长告诉我们可以带上装备,搬进船员宿舍。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我们不想立刻跟他住在一起,因为我们在窑洞里有隐私,有自己的空间,而船舱里简直就像睡在棺材里一样,皮莱特和我已经习惯了在露天的空气中睡觉的舒服劲儿。

九月中旬,我们开始去狮子湾出海,有时挺顺利的,有时彻底失败,一般是以赚钱多寡来衡量,如果运气不错,赚的钱足以付我们的饭钱,倒霉的日子,拉欧尔酒吧连牙签也要给我们赊账了。这种萧条期会令人焦躁不安,乃至一天晚上在海上时船长说也许皮莱特是个灾星,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走出来这样说,就像人们在谈论下雨了或者饿了一样。接着,另外几个打鱼的说如果真是如此,干吗不把皮莱特就地扔进海里去呢?回港口后就说他喝得醉醺醺的自己跌进海里了。我们聊了会儿这事,半开玩笑半当真。所幸皮莱特喝得太厉害了,搞不清我们别的几个人在说什么。凑巧,那段时间,几个警察杂种到窑洞里来找我。我偷过一家超市的东西要在奥尔比附近的一个小镇受审。这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我只拿了一块面包、一些干酪、一听金枪鱼罐头。可是你仍然逃不掉法律的长臂。每天晚上,我都跟朋友们在拉欧尔酒吧喝得烂醉,诅咒警察(即便我认出邻桌上有警察在喝着茴香酒)、社会以及经常跟你过不去的司法体制,我大声朗读着《艰难时世》杂志里的文章。坐我那一桌的人都是些打鱼的,有职业的也有业余的,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年轻小伙子、城里来的小孩,暑期打工的,来旺德尔港洗盘子,直到被盯上后才不干了。一天晚上,一个叫玛格丽特、我一直想跟她睡觉的女孩,读起罗贝尔?德斯诺的一首诗来。我不知道罗贝尔?德斯诺是他妈的何人,可我那一桌上其他人都知道,那首诗挺精彩,听了很有感触。我们坐在外面一张桌子旁边,镇上人家的窗户里灯光闪耀,可街上连只猫也没有,我们能听到的全部声音就是我们自己的声音,以及在去车站的路上行驶的一辆遥远的小车的声音,只有我们在那里,或者我们自以为如此,但是却没有看见(或者说至少我没有看见)那个坐在最远的桌子边的家伙。玛格丽特给我们朗读完德斯诺的诗之后——是在你听完某种真的很美的东西后开始沉默的瞬间,那样的瞬间会持续一两秒钟或者一辈子,因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有些东西对每个人都是有意义的——那个家伙在酒吧对面站起走过来请玛格丽特再读一首诗。他问能否加入我们一伙,我们说没问题,怎么不行呢,他就从自己桌上端过咖啡,从黑暗中(因为拉欧尔总是节电)走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坐下,开始像我们一样喝起葡萄酒来,还请了我们几圈,可是他那样子不像有钱人,不过我们都是穷光蛋,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就让他请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部荒野侦探(50)

大约凌晨四点钟时,我们互道晚安。皮莱特和我回波莱多。在去旺德尔港的途中,我们一路走得很快,边走边唱着歌。这条路逐渐走下去后由大路变成小径,蜿蜒穿过岩石通向窑洞,到这儿时我们放慢了速度,即便喝得醉成这样子了,但还是清楚在这样的黑暗中一步踩错命将玩完,下面便是汹涌的海浪。晚上,平常那条小路沿途闹声不断,可是今天晚上有些特殊,显得特别宁静,有一阵我们只听到脚步声和拍在岩石上轻轻的浪花声。可是后来我却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我站住转过身望着黑暗深处,什么也没有看见。在我前面几尺远,皮莱特也站住了,站在那里听动静。我们俩都不说话,甚至都不动一下,就那样等待着。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车子的轻鸣声和发闷的笑声,好像驾驶人在犯傻。我们又听不到刚才的声音了,好像是脚步声。说不定是鬼呢,我听到皮莱特说,我们又开始起步走了。这时,窑洞里只有我和他,因为马莫德的堂兄或者叔叔来找他,他去蒙比利埃附近的什么村子帮着收庄稼了。睡觉前我们先抽了一支烟,看着外面的大海。后来我们道过晚安各回自己的窑洞。我想了会儿自己的事儿,不得不去的奥尔比之行、伊索贝尔号的萧条期、玛格丽特和德斯诺的诗、早晨在《解放报》上读的一篇关于巴德尔—迈因霍夫恐怖组织的文章。我快要闭上眼睛时又听到那声音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又停住,发出脚步的影子望着窑洞黑乎乎的入口。不是皮莱特的脚步声,他的声音我很熟悉,我熟悉皮莱特走路的声音,不是他。可是我太累了,又不想从睡袋里爬出,或许我已经睡着了却还听着脚步声,总之,无论如何,我想不管是谁发出的声音,对我都不构成危险,对皮莱特也没有危险,如果什么人想挑衅,我们会发现的,可是想挑事得先进入我们的窑洞,我知道,陌生人是不会进来的。我知道这个人是在找一间自己能睡觉、没人住的窑洞。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了他。他坐在一块像把椅子的平平的岩石上望着大海,抽着香烟。他就是我在拉欧尔酒吧见到的那个陌生人,他看我从窑洞里出来后站起来伸出手。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在没有洗脸之前。所以我站在那里盯着他,想弄明白他的意图,可我只听懂了零星的几个词:“安慰”、“噩梦”、“女孩”。后来我走到弗兰西内特夫人果园,那儿有口井,他待在原地未动,吸着烟。我回来时他还在吸着烟(他嗜烟成瘾),他看见我时又站起来说,阿兰,我请你吃顿早饭吧。我记得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我们离开波莱多时我问他怎么找到窑洞的,谁告诉你这里有窑洞可以睡。他说是玛格丽特,他管玛格丽特叫德斯诺的读者。他说,皮莱特和我走了后他跟玛格丽特和弗朗索瓦又待了会儿,问过他们有没有地方可以过夜。玛格丽特告诉他,镇子外皮莱特和我住的地方有几间窑洞。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他马上跑了,跟上我们,然后就选了个窑洞铺开自己的睡袋,就是这样。我问他是怎么穿过这些岩石的,这里道路糟糕得都不能称之为道路了,他说没有那么艰难,有我们在他前面,他只要跟着我们的脚步走就可以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部荒野侦探(51)

那天早晨我们在拉欧尔酒吧喝了咖啡,吃了羊角面包,权当是早点了,这个陌生人说他名叫阿图罗?贝拉诺,在找一个朋友。我问他的朋友是谁,为什么又到旺德尔港来找,他从衣兜里掏出最后几个法郎,要了两份法国白兰地酒,开始聊起来。他说他的朋友跟另一个朋友住一起,他的朋友在等什么,可能是份工作之类的,我记不得了,他的朋友的朋友把朋友赶了出去,贝拉诺听说这个情况后就出来找他。你的朋友住哪里?我问。他没有家,他说。你住哪里啊?我问。在一间窑洞里,他说,但却微笑着说,好像在开玩笑。最后发现,原来他跟科里欧雷的佩皮格南大学的一个教授住在一起,就在附近。从波莱多可以看得见科里欧雷。后来,我又问他怎么知道朋友被赶出去了。他说:我朋友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又问:是把他赶走的那个人吗?他说没错。我说,换句话说,先是他把人家赶走了,接着他又告诉了你吗?他说:说实话,他害怕得要命。我问:这个所谓的朋友怕什么呢?他说:我朋友可能会自杀。我说:那你的意思是虽然他认为你的朋友可能会自杀,你的这个朋友的朋友还是把他赶走了?他说,没错,我自己没有弄清这层关系。这时我和他都笑了,都已喝得半醉,他走的时候,肩上扛着一个小包,他走了,打算搭便车在附近的那些小镇漫游,这时我们已经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午饭(稍后皮莱特也加入进来),我告诉他,我在奥尔比如何受到法官的不公正对待,我们在哪里工作,天黑下来时他就走了,一个星期后我又见到他。他还没有找到朋友,但我觉得那时他差不多已经放弃寻找了。我们买了瓶葡萄酒,在港口一带漫游,他告诉我一年前干过卸船的活儿。这次他打算只在这里待几个小时。他比上次穿戴得好了一些。他问我在奥尔比的案子进展如何。他又问起我和皮莱特的窑洞。他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还住在那里。我告诉他不住了,我们已经搬到船上,太冷不大上那儿住了,其实也并非全然因为寒冷已悄然而至,也有经济上的考虑。我们身上没有一个法郎,在船上我们至少还能吃上热饭。过了会儿,他就走了,据皮莱特说,那家伙喜欢我。你疯了,我说。那为什么他还来旺德尔港?他来这里想干吗?

十月中旬时他又来了。我听到外面有人说我的名字时正挺着身子躺在铺位上做白日梦呢。我走到甲板上时看见他坐在一堆东西中。好久不见了,莱伯特,他说。我走过去说你好,然后两人都点上烟。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有点轻淡的雾气,附近没人。我想,大家都上拉欧尔酒吧了吧,能听到远方一只船装货时绞盘发出的声音。我们去吃点早餐吧,他说。好的,去吃点早餐,我说。但我们谁也不动。我们看见一个人从防波堤那儿向我们走来。贝拉诺微笑起来。操,他说,是乌里塞斯?利马。我们一声不响等着他,直到这人走到我们这儿。乌里塞斯?利马比贝拉诺矮一些,但更结实。他像贝拉诺一样肩上扛一个小包。他们一看见对方就开始用西班牙语聊起来,他们打招呼、彼此问候的样子显得很随意,很平常。我告诉他们我要去拉欧尔酒吧了。贝拉诺说好的,我们稍后就来,我撇下他们在那里聊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部荒野侦探(52)

伊索贝尔号船上的员工全都在酒吧里。他们看上去表情阴郁,完全有理由如此,但照我说当诸事不顺的时候如此沮丧反而是雪上加霜。于是我走进去,打量了一番都谁在,大声开了个玩笑,或者逗他们一乐,然后要了杯咖啡和一个羊角面包、一杯白兰地,开始读起前一天的《解放报》,弗朗索瓦经常读这份报,读完后就扔在酒吧了。我在读一篇写扎伊尔共和国的余余这个地方的文章时,贝拉诺和他的朋友走进来了,向我坐的桌子走来。他们要了四份羊角面包,那位失踪的乌里塞斯?利马把四个全吃了。他们又要了三份火腿和干酪三明治,给了我一份。我记得利马的声音有些奇怪。他的法语讲得比朋友好。我忘记我们都谈了什么,也许谈了扎伊尔的余余,我只知道在谈话途中贝拉诺问我能不能帮利马找份工作。我想笑。我们在座的所有的人都在找工作,我说。不,贝拉诺说,我说的是船上的活儿。伊索贝尔号?可我说的就是伊索贝尔上的员工在找工作啊!我说。这样啊,贝拉诺说。这得有空地啊。其实,有两个伊索贝尔号上的渔工在佩皮格南找了份建筑的活儿,这份工作至少让他们忙碌一个星期。我们得跟船长谈谈,我说。莱伯特,贝拉诺说,我相信你能帮我朋友找份工作。在船上没多少钱,我说。但至少能提供一张床铺,贝拉诺说。问题是,我怀疑你的朋友懂不懂打鱼和船上的事儿,我说。他当然懂了,贝拉诺说,不是吗,乌里塞斯?懂得很多,乌里塞斯说。我坐在那儿望着他们,因为显然不是实话,只要看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可是后来我又自问,我是谁居然对别人的事儿如此肯定。我从来没有去过美国。我怎么知道那边渔民们的情况呢?

当天早晨,我就去跟船长说了,我说带来一个新船员给他,船长说:好啊,莱伯特,给他住阿米多的铺,但只能住一星期。我回到拉欧尔酒吧时贝拉诺和利马的桌上放了一瓶葡萄酒,这时拉欧尔端出三盘鱼汤。这是非常普通的汤,但贝拉诺和利马还说法国菜做得多好。我不知道他们是跟拉欧尔或者自己开玩笑呢,还是当真的。我想他们是当真的。接着我们开始吃炸鱼沙拉,然后又来老一套了,恭维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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