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十二点一过,辛德瑞拉就一定会下自己的水晶鞋,变回那个人人欺凌,生活在最底层的仆女么?
秒针不停地向前走着,阿梅却希望它停下来,永远地停下来。
-----------------正当阿梅在里屋胡思乱想时,房门外客厅中的谕家兄弟,也在考虑着同样一件事。
谕天明坐在沙发上,看着橱柜上人高的落地镜子(这只狐狸还挺臭美的)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呢?”忽然,镜子里的“谕天明”开口说道:“是不是在想着走进房间把那个女孩推倒,然后就恩爱缠绵,翻云覆雨?”“不要给我莫名其妙地出现,尤其是不要用镜像的形式和我说话。”谕天明没好气道:“而且阿暗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闻言,“镜像”沉默了下来。
阿暗当然知道谕天明在想什么,因为他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这个女孩身上的阴劫,并没有彻底被度尽。
寻常人只要是挺过了阴劫最重的一天,之后就安全了得很了。虽然算不上阴邪不侵,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可以安然地度过自己余下的岁月,不太会再有阴魂招惹上来。
但这个“阿梅”却并不是这样。现在已经过了子夜十二点,虽然她身上的阴劫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却还隐隐留下了“种子”这种阴劫的形式,被谕家的人定义为“双生劫”又或者叫“子母劫”当“早(母)劫”被度之后,另一个被压抑在身体内的“晚(子)劫”便会渐渐地扎根生长,直到形成第二次“天灾人祸”为止。
关键是,这种阴劫的不定性太大,“子劫”爆发的时间既可能是明年今日,也可能是十年之后。
谕天明虽然穷其一生之力,都在度鬼送灵,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谕天明很实际,当他知道他救不了一个人时,他甚至会将其推出去送死,然后趁机消灭难缠的对手,再替这个倒霉的挡枪者送灵。——毕竟,即使是正义感卓然,他也还是一个言咒师。
言咒师对于“真理”或是“正义”的定义,和普通人永远是天壤之别。
但这次,谕天明却有些犹豫。
小小的犹豫。
“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下一座城市。”谕天明下了最后的决定:“毕竟这里是‘他’的地头,他不会喜欢其他人在这里和他‘抢生意’的,我也没有多生是非的心思,反正缚灵哪里都有的是。”“最后还是要丢下可怜的小姑娘嘛?”镜中的阿暗笑道:“你还真是一个冷血的家伙,简直比我还像鬼魂!那我可以去跟她道个别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谕天明看着镜中的自己,狐疑地问道。
“哎呀,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没良心。”阿暗故意尖着嗓子道:“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可怜缚灵,刚和一个可爱的陌生异性建立了联系,人家我不愿意就这样割舍下这段感情嘛。”“……只要你别用我的脸做这么扭捏造作的表情,你要去就去好了。”谕天明叹了口气,招手示意阿暗别再恶心自己,然后在沙发上横身躺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多年的猎鬼生活,谕天明早就练成了一套想睡就睡的能力。而且和如此数量的阴魂鬼怪纠缠了一天,就算是铜皮铁骨,也早已经累趴下了。
更何况,除了与阿暗的联系之外,谕天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阿暗从镜中走了出来,看着谕天明,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
如果当时被选中的人是他,那自己又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呢?阿暗不时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想不出结果的问题,就不要耗费自己的脑细胞了——虽然自己已经没有了脑。阿暗笑了一下,化成了一股白烟,从门缝中钻进了阿梅的房间。
---------------------阿梅看见白烟从门缝里渐渐地渗了进来,就知道是阿暗来了。
“怎么样?讨论出什么结果了么?”阿梅看着白色的烟雾,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的,基于目前的状况,我们只可能讨论出一个的结果。”白雾绘出了阿暗的脸,那空洞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那就是把你丢在这儿。”“基于目前的状况?那就是还有转机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阿梅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没错,别看天明……木鱼一号他那表情好像很严肃,其实他是一个做事很不干脆的人,只要我多忽悠他两下,让你继续跟着也不成问题。”阿暗说到这儿,忽然收起了笑容:“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到底是谁?”阿梅发现,当阿暗正经起来时,他的表情和谕天明几乎一模一样。
--------------诶,我咋觉得好像周三又完结不掉了……再看吧……
双生劫终卷谕之结局:辛德瑞拉(2)你是谁,和你叫什么名字,从来无关。
-------------------“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把我的真名也告诉你了?”阿梅一脸的诧异:“我叫……”“我不是问你叫什么,我也记不住那么难记的名字。”阿暗不耐烦地更正道:“我是问,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好吧,我承认我的智商不足以理解毕加索的油画,还有你的问题,”阿梅皱着眉头问道:“如果想问的不是我的名字,那你到底想问什么?我的职业?我是……”“你是一个贼。”阿暗又一次打断了阿梅的话:“你是一个靠小偷小摸以及进屋行窃为生的贼,这我看得出来,从你屋子的摆设风格,还有你那虽然不算漂亮却也够利索的撬锁风格就可以看得出来。”“谢谢你奇怪的夸奖方式,”阿梅一脸坦然:“没错,我是个小偷,我也从没说过我不是,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的话。”“如果你只是一个贼的话,我也就不会这么问你了。”白烟绘出的笑容是那样的深邃,那样令人难以捉摸。
“在502室的时候,当你看到我杀死那两个杀手的时候,你的反应太平静了。”“任何人第一次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时,都不该只是尖叫一声,接着在试图阻止之后,便冷静地开始替我拖拽尸体。”“如果这个反应还可以接受的话,那当你见到缚灵时,你甚至连尖叫都没有,就好像你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一般。”“我们在一楼和二楼的时候,也解决掉好些个非人的怪物,可唯独在五楼的时候,你的反应平静得是那样反常。”“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或者至少不是第一次知道‘缚灵’这个东西的存在。”阿暗这样总结道。
听着“白雾”这样分析着自己,阿梅的表情忽然变得不那么“坦然”了。
“奇怪的还不止这些,当我们进到你的卧房,看到那个被砸坏的床头柜时,你第一件做的事,是去将落出来的钱塞回抽屉,没错吧?”阿梅只能点了点头。
“你急着把钱藏起来,这很容易理解,因为这是不能露白之财。可你在塞钱的时候,却浪费时间去拾那些散得乱七八糟的空药瓶,这就很奇怪了——难道这些药瓶,对你来说和钱一样重要?”阿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木鱼一号虽然没有注意到,可我却看得一清二楚,”阿暗说着,白烟忽然变出了一个手的形状,指着阿梅道:“你在塞空瓶进抽屉的同时,还将两个药瓶放到了衣兜里。”“在当时的情况下,在都来不及拿钱的情况下,你却带着两个药瓶便跟着木鱼一号上了楼。这至少说明,这药在短时间里对你的重要性,绝对比钱来得重要。”“所以,你来告诉我它是做什么用的。”巨大的雾状手指轻轻一抬,阿梅口袋中的药瓶便飞了出来,它们在空中绕了两个圈之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上:“是海洛因?维克丁?这个‘X’打头的英文怎么念?”“Xenazine,”阿梅长长地叹了口气:“它不是毒药,也不是什么成瘾药物,它只是一个治疗某种神经疾病的实验性药物罢了。”“什么病?”手掌重新变回了脸,阿暗的笑容却已不在:“是帕金森么?”“你为什么会想到帕金森?”阿梅笑着反问。
“因为你总是跌倒。”阿暗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你摔倒的次数多得有些过于频繁了。在二楼见到徐文强时你跌倒了,当时你大可以吓得退后几步,但你却失力跌倒了;当我们从‘时空’中跃出时,你甚至还摔砸到了自己的脸,当时你明明可以选择用手撑一下地面,便不至于将自己搞得满脸是血……之后还有好几次,明明可以选择闪身躲开的情境,你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使用你的‘平沙落雁屁股着地式’解决问题。”“所以我猜是肌肉控制类的疾病吧?这些病里我虽然只知道帕金森,不过我想也差不离吧?”阿暗这次,并没有笑。
他没有笑,所以阿梅笑了。
“差得多了,你看见我浑身发抖了么?”阿梅的笑容是那样苦涩,却又那样释然:“不过也没差那么多,我得的这种病,和帕金森一样,都是不治之症。”“这病的名字,叫‘亨廷顿舞蹈症’。”阿梅笑着吐出了这个极其优雅的名字。
名字再优雅,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它是用来终结人性命的,天选的武器。
阿暗知道这种病,虽然一时没想起来,不过他确实听说过这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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