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目瞪口呆,真是一万个惊叹号也不足以描述她此刻无比震惊的心情,为什么这群衣着光鲜的贵妇有这种不纯良的嗜好?就因为裴臻长得俏些?比那些武将出身的爷们儿斯文些,就好奇乃至怀疑他的能力?问得这么直接不太好吧?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回答呀!傻愣了一会儿只好道,“夫人误会了,我和兰杜尚未成亲,所以并不……并不曾……”她绞尽脑汁也寻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解释,不曾睡在一张床上?不知道他的力气大不大?想着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为什么要谈到她的私生活上来?是武将夫人就可以这么不拘小节吗?她们的夫君日日在校场上练兵,难道他们夫人的脑袋也顺便操练了不成?不带这样的。
那厢戴着银丝髻,穿桃红洒花袄的侧妃王氏果然冰雪聪明,点头一迭声道,“别急别急,咱们都知道,朱夫人同你打趣儿呢,快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众人复又调笑,毋望几乎臊脱了一层皮去,那丘夫人道,“没有大婚才好,咱们还能讨杯酒吃,到那日单看明月先生道理可周全,否则就叫爷们儿们轮流灌他,灌得没法子进洞房才好!”
毋望心想够狠的呀,敢情憋着坏报复呢,不过这帮子女人都是真性情的人,比起那些虚伪的官家太太来,不知容易亲近多少,所以也不恼,由得她们取笑,自己缓缓抿茶,悠然自得。
右长史金忠和指挥同知谭渊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武将,他二位的夫人相较另两位要文静得多,笑时也知道拿帕子掩口。谭夫人瞧毋望不骄不躁的样子便赞道,“明月君的准夫人果然与众不同,我就看得上她这种四平八稳的做派。”说着挪了位置靠近些,牵了她的手道,“好妹妹,我虚长你三岁,你若不嫌弃就唤我声姐姐。我小字君安,和你只差了一个字,也是极有缘分的,往后咱们常走动吧,若是我家老爷和你家大爷出征去了,咱们也好有个伴儿,你道好不好?”
毋望见那谭夫人生得眉清目秀,尤其一头长发乌黑油亮,谈吐又极有大家风范,心里自然喜欢,回握了她,喜道,“姐姐真叫我受宠若惊,那春君便高攀了,哪日姐姐得闲儿就到家逛逛去,总是我们姐妹的情谊。”
旁边三位年长一旬的笑道,“你们年纪相仿,只管姐姐妹妹地叫得亲,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可是不中用了,逛园子没咱们的份儿,干看着罢了,眼热也插不上脚去。”
毋望忙道,“夫人们哪里话,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等过了年暖和些,我定然要下帖子请的,届时求诸位赏光才好。”
夫人们道好,又戏道,“平日常从裴府门前过,外头看着就雕梁画栋,只可惜从未进过园子,哪日要是接了帖子,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是要去的。”
毋望转脸又对王妃们抿嘴而笑,存着小心道,“若届时王府中不忙,春君做东请三位王妃也赏光,大家凑到一起方热闹,可好吗?”
燕王妃只觉那容貌声音无一处不叫人心生怜爱的,自然是十二万分的乐意,遂点头道好,侧妃瞧正妃应了,断没有不从的道理,上赶着也都答应了。
燕王妃想起来,眼前这女孩儿当时下聘可是花了她们王爷一千金的,怎么人来了又不成亲呢,好奇之下便问道,“你和明月先生既是两情相悦的,做什么到了一处又不把事办了?这么悬着兰杜可肯?”
毋望道,“我家遭了难,父母虽不在,好歹还有叔婶在的。若要办事儿须得他们首肯才是,哪里有自己把自己嫁了的道理。”
众人听了顿感这孩子是守礼懂事的,好感又添一层。这时,跨间丫头回禀顾成和张玉的夫人到了,两人进来对燕王妃行礼,众夫人间也相互道福,一时笑语又起,便家长里短,公婆孩子的闲谈起来。毋望既无公婆也无子女,加之和她们也算不上太熟,就在一旁听着,偶尔和谭夫人搭上两句话,要不就是低头品茶,只盼这家宴快些结束。她真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要不是没法推脱,她倒情愿留在家里看看书,或跟微云学着编穗子,总比在这里无趣的好。
正想着,那谭夫人探头过来说内急,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让她陪着出去一趟。毋望本不愿去的,无奈刚才还和人家姐妹情长的,这会子这点小事也不答应总归说不过去,便应了。那谭夫人只说到门口透透气儿,便拉着毋望告了假,出了内室,悄声问了丫头茅房在哪里,忙绕过屏风出堂屋。
才走到廊下,一个小厮迎上来,作了揖道,“不知哪位是刘大姑娘?”
毋望道,“我便是,有事吗?”
那小厮道,“姑娘的六叔请姑娘前面说话呢。”
谭夫人听得人家叔侄有体己话要说也不起疑,对毋望道,“你只管说话去吧,我叫下人陪我。”言毕招了个门边垂手静立的丫头,低头耳语几句施施然去了。
那小厮领她到不远的一处临水而建的轩榭旁,躬身对毋望道,“姑娘在亭子里稍待片刻,我家爷过会子就来。”
毋望应了,在围栏旁坐下,暗道这路知遥也怪,什么话偏在这地方说?这里有山水复廊,景致虽好,但这样冷的天哪里有心思赏景,亭子下的湖面都冻住了,冰层挺厚的样子,这在南方倒不多见,不知道踩上去会不会裂开。
胡思乱想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路知遥来,这时听见复廊那头似有说话声,心想难道是小厮领错了地方?这么等着不是办法,还是去看看吧,若是府里的下人,也好托他们传个话,叫他有事便去裴府寻她,神神秘秘地约在此处不甚妥当,被人撞见了怕生误会。
起身往前去,循走廊转弯行至一个扇子亭,亭后辟有小院,她站住了脚犹豫,这九曲十八弯的,走下去也不知通往哪里,别人家府上乱闯总不好。正想回身折返,却听得一个女子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似痛苦似难耐,说不尽的幽怨绵长。她愣了愣,莫非有人受伤了?左右看了找不着半个人影,要找人帮忙也不成,再细听,声音又没了。她壮了壮胆踏进一步,绕过女墙往里,借着远处风灯微弱的光,渐渐看清墙角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赫然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喘气吁吁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肌肤来,分明正打得火热,她看得脑中一激灵,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怔在那里。
那男子像是察觉了,猛地回头,两道剑刻似的浓眉,鹰隼一样冷冽的眼睛,只望一眼便叫人如坠冰窖,那杀气腾腾的模样竟比客栈里遇见的萧乾还令人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这人戴着翼善冠,穿赤色袍,两肩和背后绣着织金蟠龙,竟是一副郡王常服打扮。
“是谁?”那男子喝到,抽身放下衣摆,眯眼打量过来。
毋望此时当真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怪自己没听裴臻的话,晕头晕脑撞上了这等脏事,晦气晦气脑子飞转,这会子不跑还等人家追过来不成?提了襦裙便跑,一面默念阿弥陀佛,好歹别叫他看清她的样子吧,否则她是没脸在这府上呆着了,回头让裴臻想法子送她先回去吧,了不得了不会被灭口吧?这是什么王府,藏污纳垢的太不像话了。
身后的男子直追到复廊上便站住了脚,那慌张的身影一晃便拐弯不见了。才刚她的大半张脸都掩藏在黑暗里,看得不甚清楚,只瞧见一张巧夺天工的嘴那是怎样的朱唇皓齿啊,果然叫人一见便难忘。他又羞又恼,冷冷笑起来,白看了好戏一跑了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不是王府的人,那定是今儿宴请的客人,倘或不见还则罢了,要是叫他逮着。。。。。。
“殿下,”适才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早已穿戴整齐从小院里出来,抖了抖马面裙,又扶了扶头上的黑纱尖棕帽,面无表情道,“我今日未到这渔隐园里来过,殿下也不曾见过我,我一直在小厨房里煎药,可记住了?”
那男子脸上浮出淡淡的讥笑,扬扬下巴道,“大嫂子什么话,我才从校场回来,何时到渔隐园里来过?你快些走吧,没得把父王的药煎糊了,这贤妇可就做不成了。”
那女子一哼,幽幽道,“你最好是收拾干净,省得大家麻烦。”
男子笃悠悠扣好了领上金扣,低垂着眼道,“我办事何尝要人吩咐?还不走,可是没喂饱你?”他大笑起来,狭长的眸里寒光点点,逼近她,伸手在她唇上摩挲。
那女子打掉他的手,半带春意地瞪他一眼,故作镇定地转身,直往扇子亭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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