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两杯、三杯……
瞿连和臧芳的恋情成了大伙新的关注点,大家都七嘴八舌讨论。瞿连和臧芳年纪差不多,都四十来岁。臧芳比他红,年轻时也拿过一些奖,不过女演员人到中年事业上垮塌得更厉害。事业上尚有老本可以吃,但是婚姻感情上可选的余地就不多了,她和瞿连颇有些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才走到了一起。
瞿连也有些醉意了,话多了起来。谈到自己和臧芳,还有那么点热恋的意思,言辞间透露着温馨和甜蜜。
除了邢沛,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裴青还在默默灌酒,已经一整瓶红酒下去了,他悄声招来服务员,又给自己点了一瓶威士忌。
安静从容地一杯接着一杯,旁边有人跟他说话,他也说,也笑,然而转过头来,神色却是那么的受伤落寞。
邢沛记得资料上裴青还的年龄是三十八岁,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如果穿得年轻点,说二十八也不是没人信。长得再年轻,神态和气质却是个实打实的中年男人。
老男人们的崩溃都是这样的么?悄然无声地,不露破绽地,很仔细才能从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里分辨出来那么点不同。
邢沛想起裴青还问过他的话——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第一次暗恋、渴求别人的心情,继而想起他那略带苦涩的吻。
胸膛被暴击了一拳似的,让人心疼且憋闷。看起来无欲无求、一阵风仿佛就能羽化登仙的男人,终归还是一个普通人,会有可望而不可即的困境,会有求而不得的人。就像邢沛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富有和年轻,就没有把不到妹子,钓不到的凯子,却还是在裴青还这里屡屡翻车,无法控制自己因为他的落寞而难过。
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这个老男人还是自己。
一直到快十点,这顿饭才吃完。瞿连去结账,发现裴青还已经替他把账结了,有些生气地回来埋怨了他这个爱管闲事的师弟一顿。
裴青还也不说话,只笑着摆手。
大家都收拾东西陆续离席,裴青还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撑着桌子站起来,然而刚刚站直那一刹那,还是头晕得往旁边打了几个转,就直直要倒下去。
一只手臂伸过来,有力地抓住了他一边肩膀,并把人往后一带,裴青还牢靠地倚住一个胸膛。
扶着他的人还很嘴欠:“这就醉了啊,刚刚灌自己酒的气势呢。你师兄一出门,你就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么?”
“别管我。”裴青还晕头转向,脚步虚浮,但还能分清眼前这人是邢沛,也能听出他的挖苦,有气无力推了他一把。
人是自然没能推开,反而他喉头一动。
邢沛赶紧把他拖进包厢的卫生间,裴青还撑着马桶一顿呕吐。
邢沛皱着眉头给他递了一瓶水,裴青还伸手挡开,扶着洗手池,接了几捧水给自己洗了脸,漱了口,又对着镜子仔细把自己脸上的水给擦干净,衣服整理好了,才转身出门。
邢沛抱着胳膊跟在后面,看得出来裴青还努力保持着镇定,走得缓慢,想把步子踏实在一些。然而蛇形几步,又是一个趔趄,邢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裴青还又作势要推,邢沛抓着他的胳膊用了力,压低声音:“你他妈那么能干,有本事走条直线给我看看。”
“不用你管。”
“是么,那我让你亲爱的师兄来管你,告诉他你听到他订婚了,就把自己灌成了这副鬼样子。”
裴青还喝酒不上脸,反而越喝脸色越青白。此时他仰着一张苍白的脸,连唇色都褪尽了,嘴角微颤,眼白却因为醉酒发红。他眼神十分复杂,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跟他不但没什么交情,反而处处不对付的人,竟然能洞察到他内心藏得最深的秘密。
邢沛把他的秘密讲了出来,仿佛是和着血肉掏出了他的内脏,他来不及掩饰,也没有力气去掩饰,只顾着体会一种更真切而深层的疼痛。
裴青还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他订婚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邢沛不说话,只是架着他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剧组的车陆续开过来接了人又开走。瞿连正在跟王耀说话,看到邢沛和裴青还,走过来扒了扒裴青还的脸。
“小裴,你怎么喝成这样了?我记得你酒量没这么差吧。”
裴青还挡开瞿连的手:“师兄,我没事。你连订婚都不通知我。”
瞿连很不以为意按着裴青还的肩:“哎呀,我通知了老师,知道你在剧组,也不是什么大事,结婚一定通知你。”
听到“结婚”二字,裴青还低头不再多说,只道:“我让罗嘉一会儿送你去机场,晚上的飞机容易颠簸,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
“我打车走就行了,你让罗助理把你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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