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头骨在黄土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圈,围观的村民里小小地议论着。张总满眼疑惑地望着詹台,正准备开口询问,袖口却被轻轻拽了一下。
张总回过头,对上了小海沉静的目光。
八岁的孩子,却有这样深沉的眼神,只是微微冲他摇了下头,张总便把已经在舌尖的问话,又重新吞了回去。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詹台举手望天,指尖金刚杵骤然绽放出光芒,若是仔细去看,就会看见淡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一点点窜了上去。
霎时间,只见地上那颗白色的头骨像长了脚,一圈圈地在黄土地上穿梭着,从一个坟头跃上了另外一个坟头,仿佛一个活泼的孩子,在垒垒的坟冢间做着游戏。
围观的村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神迹”。
小海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眼中漾起淡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头骨。
在飞的雪白头骨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魔术。茉莉欢快得像只花蝴蝶,把头骨当成玩具拿在手中,在坟冢间像孩子一般跑跑跳跳。
其他人看不见她。
只有小海和詹台能够这样清楚地看见她一脸促狭的表情。
而在其他村民的眼中,那块白色的头骨如同长了翅膀,诡异地高高地升到了半空,又仿佛一只陀螺似的盘旋着……像是在寻找着攻击的目标。
突然间,头骨悬浮在半空,直勾勾地朝着村民们坐的地方撞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有人在尖叫,有人失声惊呼,有人从板凳上跌落下来,可是在更多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块头骨已经像一柄流星锤一样,狠狠地砸在一个人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人身上,而他自己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头盖骨,瑟瑟发着抖。
詹台从红色的高台上一跃而下,白皙的面孔在金色道袍的映衬下威严无比,一步步朝那个人逼近。
“张家酸汤面馆的老板……”詹台冷冷地说,“这块头骨,你还熟悉吗?三十年前,你亲生的孩子和其他三个无辜的孩子一起,惨死在村后的仓库里。”
“当张家村的村民都被巨大的悲痛笼罩时,你却并没有沉浸于丧子之痛中,而是苦心积虑编造了这么一个闹鬼的传闻,勾结道士去廖家村冠冕堂皇地捉鬼,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
“嗯?你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詹台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张老板呆呆地站了起来,四周的人群像是避让瘟疫一样,在他身边留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你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詹台一字一顿地问,“到底是为什么死?你也该给全村人一个交待!”
“不说,想装傻,是么?”詹台厉色,语带嘲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三十年前,张家村四个无辜的孩子,恰恰就是死于你张老板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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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发出“哗”的骚动声,有人扬声问:“道长说这种话,手里有没有证据?既然知道张老板是凶手,你为什么不报警?”
詹台淡淡一笑:“……不用着急,我还没有说完。张老板亲手杀死的,又何止是这四个孩子?还有其他人,不是吗?”
这一次,更多的质疑声响了起来。周遭变得嘈杂许多,人们都在窃窃私语,难以置信地讨论着。
刚刚还抖如筛糠的张老板像是有了底气,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詹台。
詹台却不与他对视,转身重新站上了红色的高台,扬起下巴,朗声说:“……今年初,市里运营了十几年的嘉年华游乐场,发生了一场人命事故,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
小海猛地抬起头。
他本来以为詹台下一句话,会提到车钥匙和切诺基,会让所有村民都知道三十年前四个孩子从仓库后门的通风口爬了进去,又因为张老板贪婪偷去了钥匙,阴差阳错被困在仓库里。
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意外,廖花儿的污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洗清。
可是为什么詹台却提到了嘉年华游乐场?这和廖花儿有什么关系?
小海的神色凝重,恰在此时,他放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牵了起来。
茉莉洞悉一切的声音在小海的耳畔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站在了他的身边。
“所谓命运,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巧合;有些来自冥冥天意,有些来自深不可测的人心。”她叹息,“每一次对生的敷衍……都或许是另外一场死亡的巧合开端。”
将生死怪罪于鬼怪神佛,也许是最轻松惬意的做法,足以让每一个人心服口服。
可是若是扒开那尊泥塑阎王像头上的黑色冠冕,就会看见藏在其下的森森白骨。
“听,你听。”茉莉攥紧了小海的手,“故事只讲了一半,还有那另外一半的真相,等着你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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