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第一次参加婚礼,好奇地四周打量。
满室金碧辉煌,红绸搭在头顶的横梁上,无数个红灯笼从梁上悬下,散发温暖的红光。会场正中一座假山,亭台楼阁都贴满了金箔,连水池底下都布满宝石。
“每一个婚礼都布置得这么豪华吗?”小海有点紧张,小声地问。
他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上,身旁坐着的那个人——是詹台。
詹台微微一笑,答道:“那可不一定。我结婚的时候连婚礼都没办,就两个人站在月亮底下,我叫了她一句老婆……她应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流淌,便掩饰似地跟着小海一道打量起这婚礼的装潢。
“也难为你这孩子了。”詹台懒洋洋地吐槽,“头一次来参加婚礼,就是来这么个怪模怪样的地方。你姐姐这个审美,也真的是……”
茉莉坐在他们身边,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又不是我喜欢这种风格,总要结合实际嘛。话又说回来,也没人请你来啊?”
詹台勾了下唇角,语气竟有些嬉皮笑脸:“既然知道你是谁,总得来找你试一试。说到底,也不能让我媳妇儿守寡啊……”
他们两个哑谜似的你来我往,小海听得云里雾里,正准备开口询问,堂前的唢呐声却格外凄厉地吹响了。
一对画得像年画里的男孩和女孩儿穿着红色的小褂子,举着莲花从熙熙攘攘的宾客群中穿过。一身黑衣的司仪站在台上,满含笑意对着台下鞠躬。
小海不知道这个婚礼“实际”在哪里。他印象中婚礼上该有的彩灯和婚纱,换成了红绸和灯笼;也没有在酒店举办,而是在这样一座像阁楼似的宅子里举办。新娘子像一具人偶似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司仪站在台上,对着话筒前面清清嗓子:“新人礼成前,我等凶恶临身,应先要答谢媒人。没有媒人牵线,今夜怎会有如此大吉之时?感谢媒人!”
台下坐着满满的宾客,同时低语道:“感谢媒人。”
他的眼中满是真诚的感激,视线笔直向小海坐的桌子投向来。
小海坐立不安,詹台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茉莉却笑意盈盈地站起来,举起眼前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满堂坐着的宾客同时举起酒杯,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牵线木偶。
小海有些尴尬,正准备将手伸向面前的酒杯,却被詹台轻轻搭在了手腕上。
“他们喝就行了。”詹台迅速摇了摇头,示意小海再看看桌上的佳肴美馔,“你和我,喝不得的。”
小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暖红色的灯笼光下,鲍鱼燕窝烧鹅烤猪都散发出诱人的光泽,扑鼻皆是饭菜的清香。酒色澄亮,闻起来像是雪碧一样,还在微微冒着泡,看不出任何异样。
詹台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掌,挡住了酒杯上方,那红灯笼落下的暖光。
这次,小海再看向酒杯的时候,险些惊叫出声。
白瓷的酒杯里面压根就没有什么雪碧饮料,暗红色的斑痕一块块地黏在杯壁,看上去像是……
“蜡油。”茉莉微笑,把酒杯从小海的面前挪开,附身在他耳边叮嘱道,“东西都是蜡做的,好看不好吃。”
饶是早都有了心理准备,小海仍旧有些毛骨悚然。他朝着茉莉的方向挪了挪,拽着她的衣袖问道:“姐姐,为什么台上只有新娘子呢?他们什么时候才结婚呢?”
茉莉把手指放在唇上,小小地“嘘”了一声,指了指门外:“放心,新郎官等下就到。”
随着她的动作,大堂里百余宾客也像同时闭上了嘴巴似的,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音。鸦雀无声的会场里,小海抿紧嘴巴,清楚地听见了门外传来有人上楼梯的时候,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
“七楼是吧?我就爬到七楼,看你到底是不是忽悠我的!”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可是台上的司仪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终于等到了那个一直在期待的人。
茉莉也笑了起来。她施施然站起身,揉了揉小海的头,顺着红色的地毯朝门的方向走去,身上那条粉红色的长裙随着她的步伐一荡一荡,裙摆上的牡丹花像被风吹动一样摇晃起来。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片刻之后,门上传来重重的一“踢”,一个惊喜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对对对对,我就是来参加婚礼的!请问婚礼在哪里……”
门开了。
彭允得意洋洋地走进来,贪婪的眼睛在看到金光闪闪的假山的时候一下子瞪直了。
“呵……”詹台压低声音感慨,“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原来还真有活人稀罕这种风格……”
“詹台哥……”小海没有答他,而是疑惑地追问,“那个人他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事呢?”
“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詹台说。
小海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他伸出手来抬在额前,遮住了从头顶上洒下的灯笼的暖光。
这一次他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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