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在坎雅身边翻滚。除了前些天在医院找到的受害者之外,又有四具遗体被发现了。瘟疫突变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得多。吉布森提过它有可能迅速变异,迅速增长的死亡数字更让她心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阿派在一个鱼塘边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他们已经往这个鱼塘投入了大量石灰和氯仿。刺鼻的气体萦绕在每个人身边,他们开始咳嗽。这是恐惧散发出的恶臭。
她想起了另外一些被填平的鱼塘,另外一些在白衬衫包围村庄、烧毁一切时集簇相拥的人。她闭上了眼睛。她曾经是那么憎恨那些白衬衫。当地的黑道老大看到了这点,发现她既聪明又努力,于是将她送到首都,给她下达了指令:自愿加入白衬衫的行列,和他们一同工作,获得他们的欢心。那是一个当地村庄的教父,他与白衬衫的敌人进行着某种合作。他想报仇,因为他们夺走了他的权力。
几十名村里的孩童前往南方,在环境部的大门前乞求收容,所有这些小孩都得到了同样的指令。在所有这些孩子中间,她是唯一一个爬到如此高位的人。但她知道肯定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在环境部里生根发芽。这些孩子和她一样忠于故乡,对环境部充满憎恨。
“我宽恕你。”斋迪低声说。
坎雅摇摇头,完全无视这个鬼魂。她向阿派挥手,示意开始填埋鱼塘。如果他们足够幸运的话,这个村庄将永远从地表上抹掉。她的部下动作很快,他们期盼着离开这个地方。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戴着面具,但在这无情的炽热中,它们的防护作用远远抵不过它们带来的痛苦。
更多的刺鼻浓烟升腾起来。村民们在哭泣。那个名叫阿迈的女孩死死地盯着坎雅,她甚至没有掩饰脸上仇恨的表情。这一刻将在这个孩子的生命中留下永久的印迹。这个记忆将成为她喉中的一根鱼刺,她将永远无法摆脱它。
坎雅的心思飘离了她的身体。如果你能理解我们的话……但这种岁数的孩子不可能理解或接受生命中这些残酷的事。
如果那时候我能理解的话……
“坎雅上尉!”
她转过身来。一个男人从堤坝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踩死了不少碧绿的稻秧。阿派有些好奇地抬起头,但坎雅挥手把他赶开。送信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愿佛祖保佑您。部里在召唤您呢。”他充满期待地等着坎雅的回应。
“现在吗?”坎雅看着他,又回头看看燃烧的村庄,“你要我现在就回去?”
年轻的送信人不知所措,她的反应显然让他吃了一惊。坎雅不耐烦地挥挥手,“赶快告诉我,是不是现在?”
“佛祖保佑您,保佑环境部,是的。”
坎雅皱了皱眉,回头叫来她的副手,“阿派,我得走了。”
“现在?”他来到她身边,极力克制自己的惊讶。
坎雅点点头。“没办法,”她朝正在燃烧的竹屋挥挥手,“你留在这里,把事情做完。”
“村民怎么办?”
“把他们绑在这儿。送食物给他们。如果这个星期之内没有其他人发病,我们在这儿就算完事了。”
“你觉得我们会那么走运吗?”
坎雅强迫自己挤出笑脸,尽管她知道像阿派这么有经验的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我们总是可以抱有期望的。”她招呼那个小伙子,“带我走吧,”她瞥了阿派一眼,“等你处理完这边的事,到部里找我。还有一个地方得烧掉。”
“法朗的工厂吗?”
他的急切几乎让她笑了起来,“总不能放着瘟疫的源头不管吧。清除它们不正是我们的工作吗?”
“你是一头新的老虎!”阿派高声道。他忘形地拍了拍她的背,之后才想起两人的身份,连忙行了个合十礼,对他的失礼表示道歉。他匆匆忙忙回到岗位上,继续毁灭这个村庄。
“一头新的老虎,”斋迪在她身边低声道,“这称号很适合你嘛。”
“你的训练让他们需要一个激进分子来领头。”
“因此,他们选择了你?”
坎雅叹了口气,“就目前而言,无论是谁,只要能举起焚烧的火炬,就足够了。”
这句话让斋迪大笑起来。
堤坝的另一边,一艘扭结弹簧小艇等待着她。送信的小伙子坐到驾驶位上,她也在座位上坐好。小艇不久便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之间,气喇叭不时发出刺耳的噪音,把巨象和自行车甩在身后。城市飞快地向后退去:鱼贩、衣物商贩、卖护身符的小贩――斋迪总是取笑这些人出售的帕?色武布护身符,而坎雅自己却戴着同样的护身符,用一根小小的链子把它挂在胸口上方,从不让它露到衣服外面,被其他人看到。
离开村子之前,她摸了摸这个护身符,斋迪在她身后说:“你向神要求的东西太多了。”但她毫不理会,依旧低声念诵着致帕?色武布的祷辞,希望能得到他的保护,尽管她知道自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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