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这位司州大人,林绍云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上一次相见,还是因为孙洵那上不得台面的臭手,自己身为林氏女,受不住家中的再三催促,出手遏制了孙洵胁迫佃农弄假之事;而彼时,镇北都护府才解决流民之患,成立丰安新郡,宣布免税三载,亭州城将将安定,边军并未归心,三亭三雍皆在都护府掌控之外。
如今再见面,十万边军开拨往北,足见将士归心,阿翁前往亭安不问可知,必是一败涂地;三亭听闻风气整肃,田地归民,百姓皆赞,官场之上,定也全向都护府。
放眼看去,不过数月,由初春至盛夏,整个亭州那样一个四分五裂、遍地焦土的大烂摊子,到如今所有田地黍苗青青,大半归于镇北都护府治下之功。
而这位岳大人身后,除了上一次的瞻陵先生,竟还站着一位琵琶女郎,虽不知对方来历,但那张清绝艳绝的面容,亦非凡俗中人,听闻三亭官场此时也已俯首帖耳,足见这位岳大人麾下英才云集……
这一切又岂是仅靠陆都护能得来的?
一番思量,比照自身,如何叫人不感慨。
林绍云收敛心思,认真恭敬行了一礼:“岳大人。”
岳欣然一笑:“林大人不必多礼。”
出乎林绍云的预料,岳欣然并未不行什么敲打之事,反倒开门见山:“雍安地域,北接亭安、南下雍州汉中,实是整个亭州的南向门户,如今亭州百废待兴,今岁应对北狄,一应供给,大多需赖南上之资……林大人可知肩上重责否?”
林绍云难掩讶然,不是因为岳欣然所说的事实,而是……这位岳大人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出身,就这么相信她么?如此坦然相告。
姬澜沧笑道:“林大人未应雍安之职时,司州大人便已经寄予厚望。”可并不是一时起意。
林绍云面色一肃,抬头道:“司州大人,实不相瞒,此职乃是夫家阿翁力主劝我应下,我身为林氏出嫁之女,阿父届时定也会多有交待……司州大人因何信我?您就不怕,我倒向孙林二氏,与都护府为难?”
岳欣然失笑,索性起身反问道:“倒向孙林二氏?然后呢?三载、五载、十载后,再做那个尊荣富贵、连姓名也不配拥有的孙林氏?”
林绍云抿紧了嘴唇,袖中紧紧握起,但她的双眼只看向岳欣然,仿佛在期盼她接下来的话,又仿佛在畏惧她接下来的话。
岳欣然看着窗外闲云树影,淡淡道:“这世上,总有人不停对你说,男女有别,男外女内,你要三从四德,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外头那些俱是男子之事,女儿家你要贤淑贞静……林大人,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上古圣贤,谁说过这样的话?”
林绍云呆在原地,只觉得脑中轰隆隆一片,那些幼时熟读的经子史集一句句在脑海中浮现……真的,上古圣贤,谁说过这一切?
岳欣然看着她:“不过是,后世那些解读圣贤的男子,歪曲圣人之意罢了。”
林绍云不由喃喃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
解读圣人书的,悉数亦是当世大才,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何要刻意歪曲圣人之意。
岳欣然笑了:“为什么?林大人,你说为什么?若没有这番三从四德的自幼洗脑,你现在会是什么模样?还会甘做嫁给小孙大人的‘孙林氏’至今吗?”
惊雷炸现,原来是这样。
林绍云站在原地,呆呆出神。
若是抛却那些三从四德的教导,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呢?仿佛又想起当日与兄弟一起读书的日子,父亲眼中的赞赏与惋惜……原来,终不过是那些大才字里行间刻意曲解的小小注脚。
林绍云忽然垂首一笑,那是昔日那个才学聪慧的小女孩儿深深的怜惜与……悲悯。
岳欣然看着她,却是笑得洒脱磊落,一如窗外明光:“林大人,何必太过介怀,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最重要的是,自今而后,你,到底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林绍云?”
是,她的韶华已过大半,可是,还有剩下的……犹可追!
什么样的林绍云呢?那个流连经史、滔滔雄辩常将父兄噎得无话可答的小女孩儿,那个明辨利弊、出谋划策只将孙洵比得一无是处的深闺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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