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耕星这一番招呼带走了岳欣然等人,明显是在孙府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不只孙洵面色难看,就是孙府那些奴仆看着都护府的护卫,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但岳欣然心中却颇觉疑惑,宿耕星脾气暴躁,颇为执拗,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可他这般去而复返,甚至拉下面子……又是什么缘故?
他们一行人来到宿耕星那一排草庐中,一个欢快的声音道:“夫人!”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身影高高兴兴冲了出来,借着烛火,岳欣然不由有些讶异,这小姑娘圆圆脸蛋,笑眼弯弯,十分玉雪可爱,瞧着有些眼熟,可这样小的小女孩儿,岳欣然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然后一个清俊的小少年奔着拉住了小女孩,一脸赧然地向岳欣然一礼:“见过陆夫人,舍妹无状,还请夫人见谅。”
小少年打扮较之当初干净了不少,可看到他,岳欣然终于想起来了这对兄妹,她微微惊讶道:“你同宿先生……”
少年领着小女孩恭恭敬敬向岳欣然叩首,岳欣然都未阻拦,他便已经低声道:“当初全赖夫人施以援手,我和阿奴才能支持到叔祖寻来。”
这一对兄妹,竟是岳欣然先前寻找景耀帝踪迹时,在十里铺那地道另一头所遇的兄妹,彼时因为时间仓促,她根本无法周全地安置他们,只留了足够的粮食,叮嘱他们躲藏好,后来事定,她接了司州之职,再派人去十里铺,却已经寻不着这对兄妹了,原来却是被宿耕星寻走了。
听这称呼,他们似与宿耕星未出五服,岳欣然心头念头转动,宿耕星去而复返的缘故,她便隐约有了推测。
宿耕星将灯笼中的烛火吹灭了挂好,转过头来哼了一声:“都堵在这儿做什么!挡道碍事!”
宿耕星的居住虽是草庐,大抵是为了农忙时节方便安置,留有通铺足够安置冯贲他们一行护卫,岳欣然未见到宿耕星的家人,只看到一位宿三夫人领着宿氏族人,麻利地打扫好了通铺,备下了干净的寝具。
这位宿三夫人极其爽利,领着岳欣然到一处干净温馨的小屋,便笑道:“平素都是我陪十六娘子在此歇息,今夜委屈夫人与我们一道了。”
十六娘子,就是方才跑来与岳欣然见礼的阿奴。
这小屋便是阿奴平素的居处了,这位宿三夫人显是宿耕星从族中请来照顾阿奴的年长妇人,宿耕星虽是口头凶恶不尽人情,其实却非常细致周到。
他们这些都护府远来者的食宿不说,阿奴一个小小女孩儿长成过程中,需要年长女性教导的事,他也一并想到了。
屋内寝具俱是新换,宿三夫人端了热水来:“夫人略微梳洗,那头的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岳欣然简单收拾一番,阿奴乖乖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岳欣然微微一笑:“宿先生待阿奴很好。”
小姑娘比上次遇着的时候,衣着干净皮肤雪白,面颊上有了点可爱的嘟嘟肉,听到岳欣然叫她的名字,一双杏核眼儿都笑得弯了起来,像只柔软的小猫咪。
宿三夫人道:“他们的祖父,我要唤一声三伯,乃是七伯的嫡亲兄长,七伯一生坎坷,膝下没有儿女……就只看到这点血脉,待他们自是极好的。哦,七伯,就是您说的宿先生。
唉,如今这世道,要不是七伯指点着大家种田产出不错,恐怕也不能如今的日子。三伯在亭州城外,原本一直好好的,七伯早让他迁家归族,他舍不得三伯母的坟冢,便一直不肯迁,谁知去岁坚壁清野……”
宿氏子弟,耕读传家,不是那等世族,却也是世代居于此,知晓诗书礼义的,难怪岳欣然在十里铺初见那小少年便觉得谈吐间受过教导,原来却是家学渊源。
宿三夫人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只爱怜地抚了阿奴的发顶。
岳欣然心中默然,极快地收拾利索,便蹲下来问阿奴:“阿奴晚食可吃了?”
小姑娘乖乖地摇头:“阿兄说夫人要来,要我等您一起咧~”
岳欣然笑了笑,便抱了小姑娘,跟着那位宿三夫人一道往前院而去。
她收拾得再快,与冯贲等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今夜星斗满天,宿耕星索性叫族人在院中擎了火把,燃了草艾驱虫,将桌案布在前院,冯贲等帮着忙活,不多时便热热闹闹塞满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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