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凯特,你醒了吗?”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卧室里,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我已经睡了大半个上午。“我马上下来,凯瑟琳。”
“不用着急,亲爱的。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出什么事儿。”
“我没事,应该只是太累了。我马上起床。”
我朝脸上随便抹了一把,穿上了科纳昨天给我买的上衣和牛仔裤。我的头发乱糟糟的,加上昨晚没吹干头发就上了床,现在满头都是缠绕着的发结。要是放在平日,我会将它们一把扎起,可现在手边只有一根橡皮筋,一想到昨晚将它从头发上扯下来的痛苦经历,我还是打消了扎头发的念头。于是,我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努力理顺纠缠不休的头发。
一会儿后,我走下楼梯。凯瑟琳和科纳似乎都在图书室里。只听一声呜咽,厨房的纱门处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我打开门让达芙妮走了进来。达芙妮的项圈上多了一样新东西——顶部缝着一把时研会钥匙。我疑惑了一会儿,进而想起在这条时间线里,凯瑟琳不存在,因此也养不了狗,达芙妮则应该成了别人家里的宠物。
“没了钥匙,我猜你一进后院就会消失吧,对不对?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你没准正在别人家的厨房里摇头摆尾呢。”
拥抱和亲吻了好一会儿后,达芙妮终于冷静了下来,我于是在厨房里翻翻找找有什么可以当早餐的食物。结果还不错,我找到了早餐麦圈,一根香蕉,一些牛奶和半壶咖啡。咖啡比昨天科纳煮的要好喝多了,多半是出自凯瑟琳之手。
快吃完麦圈时,科纳走了进来。“谢谢你昨天专门为我跑了一趟商店,科纳。你挑的东西很好。”
科纳稍稍点了下头,开始往自己的杯里注咖啡。“你昨天把凯瑟琳吓坏了,她本来压力就够大的了。”
我吃完最后一点麦圈,注视了他一会儿。“我很抱歉,但我当时正忙着消化亲生爸妈从世界上消失了的事实呢。”
他听出我的讽刺语气,转过身来面对我。“那你就更应该赶快回到这儿来了,而不是和小男朋友一起在乡下乱兜。说老实话,我可拿不准圆挂件的保护范围有多大。如果你在人行道上被绊了一下,把挂件甩了出去,搞不好你就和你妈妈一样消失不见了。赶快吃完饭来图书室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经他不客气的一番教训,我在心里严肃命令自己打消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的念头,免得显得太过孩子气。
我不想表现出对科纳言听计从的样子,便没有立刻跟在他屁股后头上楼,而是慢慢喝下最后一点咖啡,去自己房里刷了个牙。我在桌子旁坐下,看着自己的新电脑,本想先看看有没有新邮件,却记起我的账户一定已经不存在了。达芙妮将她栗色的脑袋枕在我的膝盖上。“我想我们得去找那个坏脾气大叔了,先听听他要我做什么,对吧,达芙妮?”猎犬温顺地摇了摇尾巴,我又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抬头发现凯瑟琳正站在卧室门外。她的脸色比昨夜好了不少,应该和我一样,总算成功睡着了几个小时。“看你现在的精神,应该睡得还行吧?”她问。
我耸了耸肩。“花了不少时间才入睡,不过早上睡了懒觉,算是弥补了一下。”
“昨天科纳也很担心你,凯特。他有些暴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总是看起来有些暴躁,我觉得他本身性格就那样。”
凯瑟琳轻轻点了点头。“我猜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但他和我们俩一样失去了很多。”
“我懂,”我答道,“自己的存在被抹去很让人难受……”
“被抹去的不只是他的存在,凯特。他失去了家庭——我不是指他姐姐不记得他了,或是多了一个哥哥之类的,那些对他来说都是小问题了。他的妻子十年前患了脑动脉瘤去世了,那和时研会的事件没有关系。可去年五月,他的孩子们在一次时间变换中消失了。他那时已在我手下工作……两个孩子当时都不在校园里。他的儿子和女儿就跟你妈妈一样,被凭空抹消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沿着改变后的时间线回溯时,科纳再也没遇到过他的妻子。”
我沉默了。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衣服,意识到科纳的购衣品味可能是通过经验养成的——他知道十几岁的女孩们需要什么样的款式,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作为单身父亲的他还给自己女儿买过同样的东西。我们走出我的房间,沿着起居室外曲线型的走廊朝二楼的另一端走去。达芙妮起先忠实地跟在我们后头,发现我们的目的地是图书室后轻地叫了一声,转身朝楼梯走去。
“可怜的达芙妮,”凯瑟琳说,“她很讨厌图书室。我们也搞不清楚原因,她应当是看不到时研会设备发出的光的。科纳认为她是不喜欢圆挂件在工作时发出的声音。”
科纳坐在房间的另一头,正全神贯注地在工作。凯瑟琳在一台电脑终端前坐下,我则就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抬起赤着的脚搁在椅面边缘,用下巴抵着膝盖。“所以,你们在做些什么,我要怎么帮忙呢?”
科纳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走过来递给我三本日记。日记和我书包里放着的那本大小差不多,颜色和新旧程度则各不相同。“你先读一下这些。我们正在找凯瑟琳被杀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们工作的时候,你先得熟悉她的每一次穿越经历。我想你对美国的民权运动史有一点基本认识吧?”
他没等我回答就走开了。我只好将日记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而问凯瑟琳。“民权运动?比如说马丁·路德·金?”
“是的,”凯瑟琳答道,“包括女性权利。这个领域内有许多门类,但我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女性权利和废奴问题上——废奴就是指废除奴隶制。我研究的是广义上的相关运动,将各个时代的运动综合起来纵向对比。我的第一次穿越研究去了十八世纪早期的一个贵格会村庄。你对贵格会了解吗?”
“知道一点。我在爱荷华州的时候认识一个贵格会信徒,是我在空手道班上的同学。班上有同学觉得他作为一个信奉和平主义的教徒来上武术课很荒唐,但他却解释说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因为空手道是一门避免暴力的技艺,而不是提倡以暴力解决问题。”
凯瑟琳点点头。“公谊会,俗称贵格会,是北美第一个反对奴隶制、拥护女性权利的宗教团体。贵格会的女信徒常常四处游走传教,正好方便我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行社群观察。我最初的两次穿越分别去了1732年和1794年,都是跟着一位即将退休的前辈历史学家去的,他退休后即由我接替了他在时研会的位置。之后,我又单独去了一次1848年的妇女权利大会,亲眼见证了《情感宣言》的签署。参与签署的很多人都是贵格会成员。”
“也就是你给我看的那份出现了普鲁登斯签名的文件,对吗?”
凯瑟琳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也单独做过几次穿越,但时研会经验显示,两人一组进行实地研究会更顺利。我最理想的搭档是索尔·兰德,他主要研究宗教运动。宗教组织与权利运动常常关系密切,不止贵格会,其他教派也是如此。索尔只比我大八岁,于是我们进行实地研究时常常伪装成年轻夫妻。后来我们成了真正的情侣,连伪装都不需要了。”
“算起来,”她转回身面对电脑显示屏,继续说道,“我们总共一起穿越了二十七次。”她点击鼠标,拉出一张城市名单,每个城市的名字旁注着日期。“单子上是我最有可能被谋杀的十二次考察。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我是在单独考察时被杀的可能,但我不知道索尔对我的单独考察了解到什么程度。”
“可为什么呢?”我问,“不是问为什么你选出这十二次考察——这我们稍后再谈。我是问,为什么索尔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改变过去?为什么要谋杀你?”
“应该说,为什么要谋杀过去的我——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为什么派人谋杀过去的我。”凯瑟琳说道。“我之前解释过了,索尔被困在了他穿越到的某个时代,我打赌他是去了未来的某一点,而不是过去的某一点。他利用了某人,我现在甚至他开始怀疑是利用了若干人,来帮他改变历史。我们已经知道了两个他的追随者,也就是你昨天碰到的两个年轻人,但无法确定为他跑腿的只有那两个。我猜普鲁登斯也是其中一个。至少我们已有证据证明她的确改动了历史的小细节。”
“我还是不明白索尔的个人动机。他想从中得到什么呢?”我从眼角瞥见科纳懊恼地摇着头,决定直接向他发问。“你得承认,科纳,如果要我去追踪一个杀人凶手,我得先知道他的动机。”
科纳转过他的旋转椅,面朝向我。“任何一个精神病人、反社会人格,或是别的什么疯子类型,不谈具体的细节,到头来他们的动机只有一个,凯特。那就是权力,他们想要更大的权力。”
“可为什么要杀凯瑟琳呢?为什么不直接派小胖在地铁上就把我干掉?凯瑟琳不仅不能使用圆挂件,而且她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啊。”
“你说的很对,凯特。我认为这属于私人恩怨,”凯瑟琳补充道,“索尔第一次尝试谋杀我是在我逃往1969年的那一次,因为我阻碍了他的计划。另有一个同样重要的理由:我那时已不再觉得他迷人了,不再被他吸引、不再被他的聪慧所折服——在我们在一起的四年间,我的确一度愚蠢地为他神魂颠倒。他当时没能成功杀了我,而索尔是个不肯轻易接受失败的人。如果他现在已经掌握了继续推进当年那场阴谋的方法,我想他要杀了我纯粹是出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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