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中,保罗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
但杰西卡仍紧紧盯着那颗明亮的星星,她觉得它的位置太低了,亮光一定来自屏蔽场城墙的山崖上。
有人在发信号!
她试着研究信号的意思,但她从未学过这种打暗号的方式。
在山下的平原上,其他亮光也陆续出现:蓝黑色的背景上,一个个小小的黄点铺展开来。左边有一点光越变越亮,开始对着远方的山崖闪烁起来——速度很快:一阵狂闪,停一下,继续闪。
然后它消失了。
山崖那边的假星星又立即闪了起来。
信号……杰西卡的心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要用光发信号?她感觉古怪,为什么不用通信网络呢?
答案显而易见:通讯网必定受到了公爵手下的监控。而用光发信号,只能说明敌人——哈克南的谍报人员——在联络。
身后传来一声敲门声,然后是哈瓦特的部下的声音:“清查完毕,大人……夫人。该送小主人去他父亲那儿了。”
有人说,雷托公爵被蒙蔽了双眼,没有意识到厄拉科斯的危险,贸然走进了陷阱之中。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他长期身处极度危险之中,以至于误判了这次危机的严重性?或是他有意牺牲自己,以便让儿子更好地活下去?但一切证据都显示,公爵并不是一个容易受蒙蔽的人。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家事记评》
厄拉奇恩城外,雷托·厄崔迪公爵靠在着陆控制塔的一根护栏上。夜晚的第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南方的地平线上,就像一枚银币。在其下方,透过一片灰扑扑的雾霾,屏蔽场城墙那参差不齐的山崖像一座座冰山般闪着冷光。在左手边,厄拉奇恩的灯光在雾霾中闪着亮光——黄色……白色……蓝色。
他想起了现在张贴在整个星球各个场所的布告,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吾皇帕迪沙圣明,已命我接管这个星球,了结一切争端。”
布告那一本正经的格式和语气使他有一种孤独感。谁会受这愚蠢条文的蒙蔽?弗雷曼人肯定不会,控制着厄拉科斯内部贸易的小家族也不会……每一个哈克南畜生都不会。
他们竟然想置我儿子于死地!
他已经压不下内心的怒火。
一辆亮着灯的车从厄拉奇恩朝降落场开来。他希望车子里坐着接保罗的卫兵。时间的耽搁使他心急如焚,尽管他知道哈瓦特的手下正采取审慎的措施,严加防范。
他们竟然想置我儿子于死地!
他摇摇头,想甩掉怒火。回头向降落场望去,五架护卫舰正停在边缘,像五个庞大的哨兵。
谨慎的耽搁总好过……
那名中尉非常优秀,他提醒自己,进步神速,忠心耿耿。
“吾皇帕迪沙圣明……”
如果这座衰败的卫戍城市的人能看到皇帝私下里写给这位“高贵公爵”的便条,那后果真难想象——全是对蒙着面纱的男女的蔑视:“……可我们对野蛮人还能期待什么呢?他们唯一的梦想就是逃离秩序井然的佛斐鲁谢阶层。”
此时此刻,公爵感到自己唯一的梦想就是消除所有的阶级差别,不再去想什么破秩序。他仰望着尘埃外的明亮星辰,心想:在那些小小的星光中,有一个点就是卡拉丹……可我再也见不到家乡了。对卡拉丹的思念使他突然感到心痛,这痛不是来自他的内心,而是从卡拉丹而来,直达他的心灵深处。他很难把厄拉科斯这片荒凉之地称为家乡,也许永远都做不到。
我必须掩饰自己的情感,他想,为了那孩子。如果他想要一个家,那只能是这个星球。对我来说,厄拉科斯可能到我死时还是个地狱,但他必须在这地方得到激励和启迪。这里一定是可用之地。
他心中涌起一阵惆怅,先是自悲自怜,紧接着又是一阵自我鄙夷。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哥尼·哈莱克常常哼的两句诗:
时间吹散落沙,
我品味着它的气息……
啊,哥尼会在这儿看见许多落沙,公爵想。在那月光下的白雪山崖外,是一大片荒漠,那里全是寸草不生的岩石和沙丘,纷纷扬扬的沙尘。在荒漠边缘,散落着未知的干旱野地,也许还有弗雷曼人散居其中。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给厄崔迪家带来一线希望,也许只有这些弗雷曼人。
前提是哈克南人没用他们的恶毒计划迫害弗雷曼人。
他们竟想置我儿子于死地!
一阵金属轰鸣让高塔震颤起来,公爵倚靠着的护栏也颤动起来。几片遮光板掉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飞船来了,他想,该下去做正事了。他转身走向身后的阶梯,朝大型会议室走去。他试图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准备以笑脸迎接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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