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离怔怔地看向他。这个大哥对他其实还算过得去,只是,可惜了,可惜他的母后为了皇后宝座毒死了自己的娘亲,可惜,他也是王家的子孙!可惜……仇恨在心里长了多年,盘踞在最阴寒的角落,他费了多少工夫,才一天天筑起高墙抵挡那些带着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为等这一刻!他长叹一声,亲手推垮了那道墙,眼看着扭曲了的藤蔓疯狂地在新的空间里快速生长,恨意占据了心里所有的空间和角落。他大喝一声:“我要为母后报仇!杀!”
随着这道喊声,马队往太子的残部冲去。
刀扬起满天血雾,剑在人身体上捅出黑漆漆的洞。八千人拼死护着太子退往峡谷方向,诡异的黑白云朵席卷下,那团夹杂在绿意中的金色渐渐少了。就在这时,北方的大风吹过一阵烟尘,刘珏一惊,极目远眺,只见火借风势,腾起几丈高的烟雾,短短片刻就吹了过来。他大喊一声:“掩住口鼻!”烟雾中夹着刺鼻的迷离香,这是种燃烧后能产生令人昏迷气味的植物。
在太子身边守卫的绿甲兵大喜,不慌不乱掏出口罩递与太子:“主子,终于等到风转向了!我们必胜!”
太子惊喜,原来王燕回的后招在这里,他忙不迭地戴上口罩掩住口鼻。然而东路军却无此防护,有手快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渐渐软倒。
右翼军与南军同样如此,等烟消云散后,偌大的草原上只留有不足一万的士兵。刘珏和子离心里一阵阵发凉。不仅是士兵,他们自己也已筋疲力尽,难道真的就此死在黄水峡谷了么?子离目光深沉,王燕回,王燕回,他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我不信老天爷会如此待我刘绯!这么多年的隐忍,岂能毁于一旦!”
刘珏从怀中竟掏出了只小酒壶,饮下一大口后抛给子离,回头对乌衣骑与南军众人喊道:“宁王遗旨,铲除外戚,今太子无道,依附王家,难道我们能眼看着一个女人篡权,叫我等男儿雌服于其裙下?”
一万将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愤,齐齐喝道:“誓死一拼!”
子离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今日一战,哪怕死,也不堕我宁国右翼军威名!”他缓缓把剑指向前方,那里又整齐走来两万绿甲军,太子迅速隐于其后。王燕回的北军是四万而不是两万!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后,刘鉴心里无限的感慨,他高声叫着:“刘绯,你我兄弟一场,降了,我饶你不死!”
子离放声大笑:“死有何惧!早在母后被毒死时,我刘绯便已在面对千百次死亡了,如今却还没被你等害死!你以为你真的赢定了?”
绿甲北军新出现的两万人马加上太子残部不到三万,却是衣甲光鲜,以逸待劳,反观子离与刘珏的部队,不到一万人的队伍,士兵们血已浸透战袍,且疲惫带伤,强弱立时分明。
绿旗招展,五千北军马队冲了过来。子离默默数着距离,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喊道:“放箭!”
箭镞飞去,射倒一片,马队却不减速度,冲将上来,刘珏一咬牙,带领乌衣骑及近卫军迎了上去。一万人对上五千人,刀光剑影中,子离听到耳膜突突跳动的声音。从午时战到酉时,这凄惨的喊杀声纷扬在头顶的天空,飘荡在草原上,震荡在耳际边,一直没有停止过。
夜色渐渐掩来,明月之下的这片土地长的不是草,长的是血腥、仇恨,飘浮着冤魂的花朵,吟唱着悲凄的歌!战死者的尸体和昏倒的将士密密麻麻铺成了另一种土地,这不是绿的草原,是白黑两色铺就的荒漠,上面开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妖魅诡异的色彩,来自魔的世界,这是人间地狱开辟的死亡花园!
北军冲锋之后,紧急鸣金收兵,丢下三千尸体回了大队。而刘珏他们这边站立着的士兵却不到五千,子离面沉如水,嘴边却是一笑。
绿帜再扬,没有冲锋,北军列着方阵缓缓向这边围拢。太子笑望着前方的残兵,从怀里摸出一管信号弹射向空中,信号弹喷出浓重的烟雾,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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