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突然造访,无疑给刘冕平静的生活带来了莫大的波澜。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又卷入了更多的势力纠合之中,太平公主喜弄权势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许多的事情稍加思考,就能悟出一些门道来。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疼爱也最亲密的女儿,二人之间谈论的东西应当相当的广泛。太平公主这一回如此暧昧的来造访刘冕,是不是在传递某些讯息?
这个讯息就是——武则天已有意召李贤回来!
那么,我刘冕就要瞅准机会,准有所行动了。
于是乎,刘冕在祝腾军营里泡的时间更长了。因为他们当中时常有许多人是要去长安采取补给的,能听到许多长安和朝廷上的消息。刘冕和他们打得火热,趁势打听朝堂上的一些风吹草动。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梁山四处已是春意盎涨,春暖花开。刘冕的一手方天画戟也着实练出了一些火候。朝堂之上依旧暗流汹涌,李显被流放到了巴州,他儿子李重照也被废除了皇太孙的名份。刚继位的皇帝李旦每天幽居在侧殿,根本都无法上朝听政。所有军政大事全数决断于武则天。
现在,她所缺的只是一顶皇冕而已了。
刘冕就像是一头猎犬,在用敏锐的嗅觉闻着长安的味道。一但时机成熟,他就要给李贤去信,让他急先上表拥护武则天称帝。
只不过,事情似乎不像刘冕想像的那么简单。摆在武则天面前的,也有好几座一时无法逾越的大山。
第一座大山,就是千百年来封建的教条——女人,如何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条规矩说来虚无飘渺,实际上却非常的致命。数千年来人们心目中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要想瞬时突破是绝对难以办到的。那意思就是说,武则天就算凭着强大的势力一意孤行强行称帝,那么等待她的将是群起而攻之,全天下的反对。所以,她还需要舆论、需要造势。这,很需要时间。
第二座大山,就是李贤教给刘冕的知识:现实当中的旧唐关陇门阀仕族和贵族集团。如果说皇权是一颗树,那门阀仕族与豪门贵族就是这颗树的根。李唐起于关陇,高祖李渊曾是关陇贵仕集团的首领军阀。李世民当年成功夺取江山并成功治世,也是依靠关陇贵族集团的支持。诸如长孙无忌、褚遂良、杜如晦、侯君集、李靖、苏世长、韦云起等都是关陇人士。
数十年来,关陇集团一直都是大唐皇室最大的靠山与最肥沃的土壤。曾经的关陇贵族的势力之强大,足以左右天下格局。武则天想要改换门庭,无异于是想将整颗大树连根拔起。她若是想这颗树能活下去,就必须要收伏李唐留下来的这批贵族,或者是将其铲除怠尽再建立起新的贵族集团来维护新的皇族统治。
虽然长孙无忌等人多半都已经被她除掉或者是去世了,但是这些家族彼此盘根错节势力纠合,是很难对付得干净的。照这样看来,武则天更需要时间。而且,虽然她现在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想一口气摆平这所有的关陇贵族,也不见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三座大山,就是军队。这几年来,拥护武则天的军中老宿李勣等人相继过世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要不然也用不着再启用八十岁了的刘仁轨出来镇场面。现在,武则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培养起一批在军队中有着足够威望的心腹,来帮她支撑天下。这一点,并不容易,而且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将军要立威,必须通过战争来实现。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刘冕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了解或是想清楚了这些事情。然后,一直在心中暗自劝自己:沉住气、沉住气!武则天都等得,我为何等不得?
不出所料,武则天开始了大造声势和舆论,为自己称帝做准备了。她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准备将来称帝后迁都之用。虽然没有人敢点破,可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紧接着,她又追封武家的五代先祖为王,在文水建起了武家祠堂,然后改元光宅。武祠,光宅,用意一目了然。武氏主宰天下的日子,已经正式降临了,只差捅破最后一层面纱。
整整一个夏天,就这样看似风起云涌实则平静的过去了。刘冕整天练武骑马,将身上晒成了古铜色,油黑发亮。祝腾的小小军营里,再没有了刘冕一合之将。那方天画戟使起来,人家早早就闪到了一边根本不敢接挡。没了挑战性,刘冕甚觉无趣。日子过得不免有些枯燥起来。
这一天清晨,刘冕如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去健身。刚准备打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身,踩得石板道笃笃作响。
看来穿的还是官家厚底牛筋靴……刘冕心中惊疑打开门朝外一看,只见一队身着黑红相间军铠、披大红战袍的士兵正排成一排跑在司马道上。
刘冕不由得暗自惊疑:皇帝的贴身近卫军——千牛卫,来皇陵作甚?
巧不巧,这队千牛卫居然径直朝刘冕的房间跑来,就在他身前停下。领头小校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刘冕?”
“正是在下。将军何事?”刘冕有些惊讶,怪了,居然是来找我的。
那名小校手一扬:“拿下。”
后面十余名千牛卫一拥而上,还有人手拿绳索就要来绑。
“干什么,在下奉旨守陵未尝出错,为何拿我?”刘冕自然是争辩。
“劝你少说废话少折腾,免受皮肉之苦。”小校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千牛卫做事,从来都是名正言顺不容抵抗。到了长安,你自会知道情由。”
刘冕心中一阵突突的跳:这么说,是武则天让他们来拿我了?坏了!……“等一下!”刘冕急中生智,“我还有乾陵的若干事务,要交待给这里的驻军将领。要不然,误了皇家祭祀大典,谁也担待不起。”
千牛卫小校犹豫了一下,好似也是有些投鼠忌器,于是道:“你要见谁,我派人去军营替你叫来,当面说清马上走人。”
“他叫祝腾,是皇陵驻军的队正。”刘冕刚刚说完,就有几名千牛卫卫士快步奔走,有恃无恐的闯进了皇陵驻军营里,将祝腾带了过来。
刘冕就当着众人的面,和祝腾说了一些安排近日祭祀的事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扑克牌:“这张扑克牌,是上次太平公主遗留在这里的。你务必,代我亲自交还给她。”刘冕的眼中,多有警示味道,将‘务必’二字也说得重了一些。祝腾这些日子以来与他朝夕相处,早有默契,于是重重点头。
千牛卫将刘冕带出了乾陵,司马道尽头就摆着装他的囚笼。一路押送,直到长安扔进了御史台监狱。
巧得很,居然还就是以前的住过的那一间。
曾经身为警务人员,现在居然‘二进宫’,刘冕不禁有些恼火。他坐在以前坐过的同一位置冥思苦想: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将我拎回来扔进大牢?
莫非李贤在那荒山野岭还能谋反不成?不可能!临走时,和李贤早早达成默契了。他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信守承诺,绝对不会出错。
左想右想,没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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