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英少派人来说,今天晚上钱署长、冯老板他们都去百乐门打牌,喝酒,请您也过去。」唐海对埋在账本里的左震报告。
「我没空。」左震不耐烦地抬头,「码头的乱事一大堆,浦江船厂的账又收得不清不楚,哪有闲心侍候他们?」他啪的一声把手边一本账本甩在桌上,「养了群废物,连个账都收不好,居然还摆到我前面来。」
旁边的坚叔扶了扶老花眼镜,心惊胆战地对唐海摇了摇头。这两天二爷心情不好,明显地心浮气躁,他本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在被触怒的时候,他往往笑得更温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爷如此的心神不定,连他们这些手下都看得出他的不愉快。
「唐海,备车!」左震也觉察自己的浮躁,心里又是暗暗一恼,这几天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觉得到处不对劲,看什么都不大顺眼。「我要去浦江船厂走一趟。叫石浩和邵晖也来。」
「是!」唐海弯腰响亮地答应着,又小心地加了一句:「二爷,晖哥去接船了,您看……」
左震一怔,不错,替大哥向寒川走私的一批钢材今天晚上到码头,他已经派了手下第一干将邵晖亲自去办这件事,现在只怕船还没到吧。他怎么连这都忘了。
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扰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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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夜总会。
晚上十点多,正是客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该结束的酒席也差不多结束了,酒酣耳热之余,赌场舞厅都人满为患。锦绣正被一个秃头凸腹的男人拥在怀里,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是在揩油水。
糟的是,她今天正好穿了件枣红的丝绒对襟长衫,下摆松松的,那客人的手竟然掀起她的衣服直接把手伸了进去。「唔,又滑又嫩……」他闭上眼一副陶醉状,「真是少见的一身好皮肤。」
锦绣慌了,笑容顿失。左震曾说过,当客人动手动脚时绝对不能反抗,否则就砸了自己的饭碗,百乐门的脸也让她丢光了。但——她已经忍不住要吐出来了!那只汗津津粘腻的脏手,像蛇一样在她身体上爬移,甚至蠢蠢欲动地要钻人她的裙子里面——「张先生!」锦绣霍然把他推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请你尊重点。」
张先生愕然瞪着她:「你说什么,尊重点?我尊重你吗?」
锦绣咬着牙不做声,呼吸急促。
「这可是个大笑话,我花钱,你陪客,应该你尊重我不是吗?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上舞厅找乐子还得尊重舞女的I」
「我是陪你跳舞,不是在这儿卖身,你凭什么这样?」锦绣激动地反驳,「这里是舞厅,又不是妓院!」她愤怒之余,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和客人吵架,是注定占不至便宜的。百乐门的规矩,她统统已经拋在脑后,周围的人已经纷纷向这边注视了。
「瞧见没有,这可是新鲜事儿!」张先生指着锦绣的鼻子骂,「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装什么清高?百乐门到底是舞厅,还是个烈女堂啊?」
领班已经听见嘈吵,赶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一迭声地赔礼,「喝杯酒消消气,她是新来的,不懂事。锦绣,还不赶紧道歉!」
锦绣见事情已经闹成这样,纵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得忍下去。旁边已经有侍者端过酒来,她亲手倒了一杯擎给张先生:「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没事了?老子天天在外边走动,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让个婊子给修理了,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锦绣咬紧了牙,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强忍着不肯掉出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被辱骂,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
「现在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要么就把这一整瓶酒喝了,就当是跟我赔礼;要么当着大伙儿的面,跪下来给我把鞋子舔干净。否则我今天就得收拾收拾你!」
锦绣气得簌簌发抖,杯子一搁,掉头就走。这人是条疯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还想跑?」张先生一把拽住锦绣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这个张字怎么写!」
「啪」的一声,锦绣脸上已经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还没等她清醒过来,一瓶酒已经咕咚咕咚对着她的喉咙直灌下去。锦绣的头发被他拽着,双手乱抓,被酒呛得拚命咳嗽,喷得一头一脸满身的酒。
「放手!」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片嘈杂剎那之间寂静下来。张先生怔住,抬起头,看见一张英挺俊秀的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冷的笑。这不是——这是——他?!
「她不会喝酒,一定要喝的话,我来好了。」左震温文淡定地笑了,「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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