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暗。
王登库双目紧闭,全身耷拉在木枷上,十根手指血肉模糊。
“王东家,醒醒吧!”翟哲敲打木栏。
“是你!”王登库微微张开眼睛,用攒了好久的力气喷出一口血痰,“竟敢骗我!”
“你不想想自己的罪过,还在迁怒别人!”翟哲蹲下身子。
“看看这个,是你王家商号掌柜、护卫的呈堂证词!都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吗?”翟哲将典吏记录在王登库眼前摇晃。
“我认不认罪有区别吗?”王登库哼唧了一声。
“有!”翟哲压低声音,“若你承认私贩粮草、兵甲出塞的罪名,供出同谋,大人答应不再追究你私通清虏之罪,至少可保住你家人的性命!”
王登库抬起头,抽动嘴角,“供出谁,翟东家和范东家吗?”
“只有宣府的一些人足矣!”翟哲捏着那份名单。
“原来是有所图谋,私通清虏?我认了吗?”王登库冷笑,“现在我最多也就是斩抄家之罪,只要我的嘴巴硬,不但能保住家人的性命,还能让他们衣食无忧,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你!”翟哲的手缩了回来,“大刑的滋味你不是没尝过,何必再要遭罪?”
“现在知道可怜我了!”王登库现出讥讽的神情,“我要是告了那些人,谁来照顾我的家人?靠你们吗?”
“你再好好想想!”翟哲起身走出。出门的时候朝侯在地牢门口的皂役微微点头,还没等他走出甬道听见背后传来凄惨的叫声。
在大明的事情果然要复杂的多,心不够黑,手不够毒,便会事事掣肘,远不如在塞外畅快。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顺利,希望王登库遭几天罪能明白过来。翟哲满腹心思回到兵营,午饭的时间过去不久,亲兵送上饭菜,这几天胃口不好,才吃了几口,他心思未了,传令:“将柳随风叫过来!”好在现在身边有个人能商议。
不一会功夫柳随风赶到,门口亲兵把守严密。
翟哲端坐,碗筷就摆在眼前,柳随风侍立。
“我没想到卢公敲了这么大的响雷,才下了这么点雨!但就这么大点雨,也下的不顺利。”翟哲手里紧紧攥着从杨6凯手里拿过来的名单,他对柳随风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但不敢给他看这张名单。这里的人都将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看卢公的心中也不踏实,事情闹大他也怕没办法收场,朝中盼着他出事的人可不少。”柳随风眉头微蹙。
“王登库不认罪!”翟哲冷笑,“那就再抓一家,那些商号的掌柜、护卫哪有那么多嘴硬的,真要想审出来也不难!”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牢骚道:“还真被范永斗说中了,卢公也不会动他。”
“官做到总督大人这个份上,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心中善恶功过的念头早就不是非黑即白了。”柳随风站立翟哲身前一丈左右,神情恭谨,若有所思,说:“再动一家也不是不可,你若愿意当马前卒,总督大人乐见其成。当务之急,要看大人心中您心中的想法?大人是想博得总督大人欢心,永远成为总督大人手中利器,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翟哲将名单放入贴身衣袋中,神情有些茫然,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柳随风说的两个选择直接决定他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卢象升的处置让他再次身处风口浪尖的位置,无数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宣大的财富就这么多,总督府直接统御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东口和西口的商路。卢象升使出的手段是典型的拉一派打一派,分化晋地商号力量。
“大人必须要想清楚!”柳随风拱手,“商盟垄断东口和西口边贸将成为北境最耀眼的明珠。从前八大家挣的钱有一大半流入晋人的怀抱,所以才能在宣大根基深厚,无论换了多少总督、巡抚一直没有人动他们。但大人挣的钱大半将成为卢公练军所用,这是虎口夺食之策。卢公身为宣大总督,不愿亲自出面,所以将大人推到前面。其实卢公不愿做的事,大人也可以不做,大人出身翟家,范东家是大人的舅兄,大人很好相处。真的要把晋人都得罪光了,他日卢公离开宣大,大人在这里将无立足之地。”
“你的意思是与八大家和解?”翟哲摇头,“朔州血案还在眼前,他们私通清虏,我不可能再与其为伍!”他出塞经营六七年,一直将清虏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这些年与大明接触多了,虽然产生一些疑虑,但还没到推翻自己决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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